而终于被三堂会诊完的顾爻,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个昏天地暗。
    几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却无一人敢言。
    欢颜看着他们这为难模样心也沉了两分,衬得那张娇美的面容有些阴沉。
    眼神交流几番,终究还是那最德高望重的炼丹师站了出来。
    “宗主,顾公子这伤倒是好治,只是……”那炼丹师言语一顿,像是有些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欢颜蹙着眉,她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了。
    “只是,顾公子是被人以阴毒法子强行炼成炉鼎的,这等法子我们也是前所未闻,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强行,炼成?!”
    欢颜瞳孔紧缩,声音都有些变调,失控的灵力直接将上好的红木椅子绞得粉碎。
    炼丹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恭敬道:“是的,这顾公子原本已近炼虚期修为,如今被采补得只余元婴初期修为,且这灵力本人无法使用万一,让他约等于凡人。
    这等阴毒之法,我也只是在古书上有所见闻,从未见过。”
    炼丹师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面上有些惋惜之色。
    毕竟,能忍受痛苦从那丹炉煅体中活着出来的,就没有几人。
    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却遭此磨难。
    天生炉鼎只要能找到正确修炼方法,甚至能成为修炼奇才,毕竟他们的灵力精纯,本就是天生的修炼苗子。
    可这后天炉鼎,那就纯粹是折磨人的。
    等到修为归于凡尘,这炉鼎的命也就到头了。
    这得多大的仇啊。
    欢颜默了默。
    漆黑如墨的眸偏头看向桌上睡得没心没肺的人,一时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将天灵之体炼做炉鼎之体,感受着自己的灵力逐渐衰微,失控,直到完全不为自己所控,变作再也无法修炼的废人,成为只能供给他人亵玩的炉鼎。
    那种对每个修士来说都是非人折磨的过程,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忍受的?
    如今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嘻嘻哈哈。
    欢颜真的很想问他一句。
    顾爻,你不会疼的吗?
    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你本该是那天之骄子啊。
    想起初见这人时的情形,欢颜深吸一口气,强忍眸中泪意,默默偏过头。
    “那就劳烦诸位了,先将他体内的暗伤治好。”
    ……
    顾爻也没想到,自己这好日子不过才过了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坐在桌前,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秀的红衣男子,唇角轻轻一勾,心中已经知晓这人的身份。
    目前这合欢宫中最得欢颜宠爱的“近侍”——念生。
    据说是合欢宗宗主十年前从一个被灭门的小宗门中捡回来的小孩。
    算是被一手养大的,自然也亲近些。
    顾爻思索了一下欢颜的模样,再看看面前青年模样的人,轻啧一声。
    暗叹一句老牛装小牛吃嫩草。
    顾爻在打量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又何尝不是在打量着他。
    见人这般沉得住气,终究是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试探,脸上扬起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不知道顾公子可还住得舒心?”
    顾爻眉头一挑,面上却淡然。
    这是来摆正宫娘娘的气势吗?
    软刀子啊。
    这话说得,整得好像他在这里住得不舒心,这人就能将他换个地方似的。
    顾爻面上勾起一抹笑,生出些逗弄心思,装出一副感激模样,语调都有些高昂,“自然过得是舒心的,欢宗主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
    “不必言谢。”对面那人突然抬高声调打断顾爻。
    顾爻浅若琉璃的眸中闪过一抹细碎的光。
    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
    顾爻“一脸疑惑”地偏头看去,“怎么了吗?欢宗主人美心善,但在下也不是那般忘恩的白眼狼,救命之恩,自然当涌泉相报。”
    看着这人浅淡的眸中透着的无辜之色,略显苍白之色的俊秀面容带着病气,饶是他看到这张脸,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是宗主。
    可随之而来的,这张脸就像是一柄刀,生生撕开他心中的不安,汩汩往外冒血,每一滴都浸透嫉妒与不甘。
    这是第一个让他感到前所未有危机的人,这般淡然又懵懂的模样,不过轻飘飘的,便拥有了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也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一个照面便将他逼得丢盔卸甲。
    万一,这人真的让宗主收了心呢?
    心中发慌,让念生的眸子也止不住发红,
    “宗主向来是好心的人,顾公子住的舒心就好,我想起来我院中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念生猛地起身,脚步匆匆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