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折竹只能用自己的灵力和身体温着这具身体,可是无论多久,无论他怎么做,始终都暖不起来。
    冷得像是一具尸体。
    而沈折竹真的怕顾爻变成一具尸体。
    在即将到达北离城时,怀里的人忽然颤抖起来,将身子蜷缩成一个虾米,手掌胡乱抓着,像是要抓着什么依靠一般,沈折竹下意识想要将手掌递过去,顾爻却又将自己团在了一起。
    他也没想到他刚想有点动作,这北离城中的东西就会引得他共鸣,让这具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碎得更加彻底。
    这秘境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破碎的筋脉断裂,疼得他浑身发颤,只感觉浑身都冷得要命,浑身都在不停打着哆嗦。
    青筋在薄薄的皮肉下紧紧绷着,勾勒出手骨的形状,转瞬间又扭曲地凸起,那股深入骨髓,痛到灵魂的疼像是附骨之疽般在骨头中叫嚣。
    他难受至极,一时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胡乱抓了被褥塞入口中,堵住了将要出口的痛呼,只溢出些许闷哼声,却仍然抵挡不住那种灵魂撕扯的痛楚。
    忍到极致了,将那只手重重地砸在床上,从嗓子眼溢出几声极度克制隐忍的闷哼声。
    那多灾多难的手上霎时间就多出一道血印,可见顾爻力气之大。
    沈折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挣开了对顾爻束缚,不过片刻,顾爻就伤了自己,他心中着急,将人狠狠地抱住,灵力探入顾爻的体内巡查一圈,心却渐渐沉了。
    若说之前的筋脉只是碎裂,还留下个形,此刻顾爻体内的筋脉就是被搅得像是一团浆糊。
    怎么能不痛呢?
    怎么会这样呢?
    眼下的情况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只能一边挽救着破碎的筋脉,一边控制住顾爻不自残。
    沈折竹的心颤了起来,看着顾爻痛苦地嘶吼,却也只能以暴力制住这人。
    其余的……他做不到。
    就算沈折竹不愿意承认,现在他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往这具身体输送着灵力。
    灵力如泥牛入海。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将顾爻颤抖的身子又抱紧了些。
    是他的错。
    他怎么忘了呢?
    炉鼎之体,一旦被人采补过,就再也存不住灵力了。
    只会成为一个中转的灵器,将最精纯的灵气全部给了采补他的人。
    而他,就是那个人。
    铺天盖地的无力与懊悔的绝望汹涌而来,将沈折竹吞没,让他喘不过气,他只能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像是濒死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看向窗外的云,从未觉得有一天的早晨会来得这么晚。
    顾爻的意识昏昏沉沉,惨白皲裂的唇瓣发出无意识的嘶吼像是痛到了极致,溢出了几个不成句的字眼。
    “疼啊,好疼……”
    一句话就让沈折竹如坠冰窖。
    桃花树下,顾爻也是这样求着他的,可他做了什么呢?
    沈折竹的脸色又白了两分,脸上神色凄惶。
    “师尊……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爻感觉痛到灵魂和身体都已经分离了,能清晰感觉到那种与身体连结的疼痛,但又只有那一线吊着。
    他像是个旁观者,刽子手,冷眼看着自己身体中肆虐的疼,却又无可奈何。
    哦,可能不是错觉。
    他的魂魄是真的离体了。
    在灵舟进入北离城的那一刻,顾爻感觉一阵强大的威压将他笼罩,魂魄好像到了那方外之地。
    满目凄凉,满目荒芜。
    只有眼前一方巨大的石碑。
    这种突然被拉进这种副本的桥段不应该发生在沈折竹身上吗?
    为什么会发生在他一个炮灰身上啊?
    顾爻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抬眼看向面前的石碑,总觉得这石碑散发出的气息格外熟悉。
    他拧了拧眉,手指抚上石碑,石碑霎时间发出金光。
    顾爻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眼前堪称神迹的景象。
    金光扩散,所过之处,荒芜消去,生机重生。
    绿茵布满整片荒土,冻结的水流也重新流动起来,发出潺潺水声。
    枯枝生出新芽,不过瞬息之间,就枝繁叶茂。
    流水,绿荫,繁花。
    刚刚还如鬼城一般的地方,此刻倒是成了世外桃源。
    眼前一片黑暗的重重迷雾也缓缓散去,露出这片地方本来的面貌。
    “你,还是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爻抬眼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将警惕提升到最高,四下逡巡着,四周树影摇动,顾爻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别看了,我就是你眼前的石碑。”
    顾爻看着眼前这高约十几丈的石碑,默默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