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已到了强弩之末的的身躯,也在这口以万千生灵之力为火焰的熔炉之中化作飞灰。
    灵血化作甘霖普降世间,而身躯重归天道碑,补全此间法则。
    沈折竹伸手去抓,想要努力抓住一星半点,却被禁锢在身体之中动弹不得。
    少年红着眼眶嘶吼,一颗心又被凌迟了千百遍。
    “师尊!”
    “别走!”
    “我错了……”
    “别丢下我!”
    可他的挽留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那红色的身影好像朝着另一人道了声谢,便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师尊!”
    少年一声嘶吼凄厉又可怜,好像引动了顾爻寸许目光,他偏头看向一身黑雾之中的少年。
    眸中是再也藏不住的愧疚与……爱。
    他伸手想要再碰触一下少年,却已是有心无力。
    他的身上太沉,太重了……
    重到沈折竹不敢相信。
    他颤抖着指尖,伸手想要勾住那只消散的手掌,却只能看着他化作光点飞散。
    青年那双浅淡眸子,蕴着温柔与细碎的担忧,一如青竹峰上相伴的那些岁月。
    他看着他,身形在消散,眉眼却含笑。
    他说,别哭。
    沈折竹怔愣地等着他的下文。
    却没有那一句让他安心的,我在。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对他而言,这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抹艳丽,已在此刻崩散。
    从此天高海阔任他翱翔。
    再没有人可以禁锢住他。
    他自由了。
    他却再也看不到世间万般风景了。
    永失所爱,山河失色。
    青年的眸执着地停在沈折竹的脸上,直到……最后一刻。
    而后,彻底身归天道。
    天上人间,再无他半点踪迹。
    而他最后却还是洗去了沈折竹一身戾气,抚平了少年半身伤疤,为他铺平了通天之路。
    往后长河岁月,沈折竹都将鲜花着锦,无痛,无灾。
    这,便是沈折竹想要的答案。
    亦是顾爻不愿剖白的情意。
    “所以,你现在懂了吗?”
    天道看着眼前一身狼狈的人,神色淡然地抬手一挥,将上界的门打开,“你该走了……”
    沈折竹看着自己的指尖,还未反应过来,颤抖着蜷缩指尖,有些茫然地看向青年,“我又……该去哪里呢?”
    “我……我,找不到他了……”
    少年神色凄惶,攥紧拳头,好像就能在掌心留下那人半点气息。
    天道轻叹一口气,指了指那道门,“你不该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沈折竹垂了垂眸,看了那道门一眼,缓缓起身,又抬头看了高耸入云的石碑一眼,“他还有希望能活过来吗?”
    天道轻轻抚了抚重新焕发光彩的石碑,摇了摇头,似是有些遗憾,“没有了……”
    怎么还会有希望呢?
    一切都已经拨乱反正。
    沈折竹垂了垂眸,缓缓朝着那道未知的门后走去。
    没有希望吗?
    那就算逆了这天命,他也要试上一试!
    跨过那道门的过程却极为艰难,乱流之中,沈折竹灵身被毁,可他却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也没什么作用了。
    究竟有多久呢?
    久到沈折竹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感觉,好像灵魂都被磨得有些消散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了?
    再见到光亮之时,他看到一个人,站在一个祭台边上。
    他听到有人唤那人,“卿衍神君。”
    隐约听到是关于什么历劫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沈折竹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个叫做卿衍的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
    让他魂牵梦萦的气息。
    他本能追寻着那人一起跌入祭台之下。
    再没了意识。
    第409章 欺师灭祖(顾怜番外)
    见到师兄,是在何时呢?
    那是在一个很冷,很冷的春天,当时的顾怜还是个乞儿。
    自从江南水灾之后,他就没有家了。
    爹娘死去以后,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饭了。
    其实他还算幸运的,一路逃难来到京城的路上,见过太多的易子而食的人家,但是爹娘从未动过这种念头。
    将每一口粮食都留给他了。
    两个人托着他一个,把他们两人都给拖死了。
    人命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凭什么那些欺男霸女的贵族少爷能过得那么好呢?
    小小的孩童心中也会闪过这样的疑问。
    看着香车宝马从街上路过,角落中衣不蔽体的孩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还要思索下一顿的食物该从哪里来?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而他和顾玄知的相遇,就是在一个这样尴尬的情况之下。
    他从野狗口中抢了剩下的半个包子,一路护着,一路狂奔,却被追入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