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眷伸手指了指立在寨子正中央的族碑。
    那是有了大贡献的人才能将名字刻上去。
    男孩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怯怯地抬头,眼中满是泪水,狠狠地点了点头。
    沉眷笑得开心,比三月的桃花还要艳丽,他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柔声问道:
    “有名字吗?”
    男孩摇了摇头。
    沉眷拉过男孩的小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两个字——顾爻。
    沉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两个字,就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眼就在人群中选中眼前的小孩一样。
    全凭直觉。
    而沉眷也很依赖于这种直觉。
    他看着眼前的小孩,轻轻牵起一抹笑。
    “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男孩愣愣的,蜷了蜷手指,有些手足无措,像是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
    沉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拉过小孩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跟着我念,顾——爻。”
    男孩抿了抿唇,在沉眷鼓励的目光中才开口,“顾,顾,爻……”
    磕磕巴巴的,连个名字都念不顺。
    沉眷倒是挺满意,他也没指望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轻轻牵着小孩的手捏了捏,
    “很棒。”
    “你的名字,就叫顾爻。”
    男孩有些茫然,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感觉手心有些痒,指节曲起想要摩挲一下掌心,却碰到另一只手。
    像是惊弓之鸟般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沉眷挑眉看他,满是戏谑。
    男孩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像是棵含羞草似的,碰一下就把脑袋低下去了。
    沉眷轻啧一声。
    怎么跟包子似的?
    这么任人拿捏?
    看来得下点猛药。
    他伸手拽着小孩的脸蛋,一把将那颗脑袋提溜起来,强迫他抬头看人。
    沉眷神色阴晴不定,声音也有些阴恻恻的,“你现在是我身边的人,不要随便把脑袋低下去,丢的是我的人,昂首,挺胸!”
    脸颊软肉被人提溜着,男孩疼得眼睛都开始飙泪,嘴里却还是含糊不清地道歉。
    “对,对不起。”
    眼见着他又要将脑袋低下去,又在沉眷陡然冷冽的目光中将脑袋抬起来。
    只是抖得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
    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让沉眷叹气。
    算了。
    还有时间,慢慢来。
    十年的时间,就算老祭司选的不是这个孩子,他也能把他捧上圣子的位置。
    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
    只有他培养出来的圣子才能为他所用。
    苗疆培养圣子圣女,十年为一个周期。
    若是这次再没有孩子能成功当上圣子或是圣女,十年后,其他寨子还是选人送来。
    他每没有那个耐心陪他们耗下去了。
    而选出圣子或是圣女的过程,要遭受非人的折磨,恨比爱更长久,更刻骨铭心。
    这个孩子心中有恨,那就是支撑他熬过那些非人折磨的一项筹码。
    不论这人是不是老祭司选的人,这个小孩都会成为苗疆唯一的圣子。
    他不喜欢遵从规则,他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他转而牵上小孩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掌,笑得温柔。
    “走吧。”
    “阿爻,你饿不饿,我回去将西寨送来的那只鸡给你炖蘑菇好不好?”
    顾爻愣愣地跟着沉眷向前走去,偏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一种异样的温暖从心中升起。
    好像又回到了父母没有死去的时候。
    他们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他。
    宝宝的眼睛很好看,不是你的错,宝宝是最好看的。
    族中取名的长辈嫌他晦气,连个名字都没有给他取。
    父母便亲昵地唤他“宝宝”。
    可是后来……
    他们都死了。
    被人诓骗去了深山找寻能让他眼睛变得和常人一样的草药,死在了猛兽嘴里。
    连全尸都没有。
    思及此,顾爻垂了垂眸,压下眸中张牙舞爪的情绪。
    西寨的人本就厌恶他,认为他是不祥的人。
    在父母死后,他就成了人人欺凌的对象。
    好多次,西寨的那些人故意将他带去深山,想让他被毒虫或者猛兽咬死。
    可每次他都能活着回来。
    而那些算计过他的小孩,他总有办法让他们死一两个的。
    反正寨中每年都会有人因为毒虫猛兽死掉。
    是谁有什么关系呢?
    久而久之,西寨中都传他邪门,也没人想靠近他。
    只是也不让他轻易进寨子。
    仿佛他是个外人。
    可他的父母为西寨也贡献了很多啊。
    父亲是寨中唯二的医师,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凭什么他们要占着他家的房子,还不让他这个主人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