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师伯如此殷切的恳求,鹤云栎不再深问:“好。我答应师伯。”
    陆长见欣慰地笑了:有这句承诺,他就能放心了。
    他一直认为鹤云栎的存在,是应岁与同刻薄的命数和解的契机。
    而这一感觉最早可以追溯到八十多年前,他看到应岁与牵着尚是孩童的鹤云栎出现在山门前的那个下午。
    陆长见至今觉得那是个奇迹,毕竟——
    在此之前,应岁与从未真心实意地向任何人、事、物,乃至命运妥协过。
    ……
    鹤云栎收拾得很快,不到一刻钟便赶到了渡头。
    除了自己的东西,他还给应岁与带了不少他认为用得着的物件。时间匆忙,赶来的路上他都在整理袖里乾坤。
    应岁与拿过他手上的东西,帮他腾出手:“这么慌张做什么?为师既然答应了,还会丢下你不成?”
    鹤云栎不好说自己就是在害怕这个,只回道:“我怕师父等急了。”
    应岁与:“也不急这一刻。”
    站着等弟子将袖里乾坤规整好,他才又道:“走吧。”
    两人登上车驾。
    对于前路,鹤云栎一无所知:“师父,我们要去哪?”
    应岁与闭着眼:“还不确定。”
    他的语气很消沉,也没什么精神,但因为是弟子,所以才强撑着作答。
    听出他的疲累,鹤云栎不再多问,只道:“如果师父的计划有用得着弟子的地方,就尽管安排给弟子吧。”
    “没有计划。”应岁与睁开眼,顶着弟子诧异的目光重申,“这次没有计划。”
    他略显挫败地感叹:“为师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如果够厉害,他就该将所有危险消弭于萌芽状态,而不是如今这样,师兄危在旦夕,而他还拿不出周全的解决办法。
    鹤云栎不这么认为:“世上没有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能承认自己不够厉害也是一种厉害。”
    应岁与无奈感叹:“倒也不用为了夸为师说这么勉强的话。”
    “弟子是真心的!”鹤云栎急切强调,“我从来都不是因为师父无所不能才觉得师父厉害。而是……”
    他鼓起勇气,说出了平素绝对羞于说出的话:“而是因为偏心师父。”
    所以师父可以不强大,可以不无所不能,可以在遇到困难时苦恼,露出脆弱模样,这些并不会破坏他对师父的印象。
    他不是因为师父完美才注视着他,而是因为……
    因为……
    鹤云栎发现自己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对师父的感觉。
    濡慕淡了些,崇拜远了些。
    每每看到师父时他心里的感情都炙热而激烈,他不知道这在一般意义上被称为什么。
    弟子对师父敬爱?
    那得是加强版的。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应岁与一愣,随后无奈又幸福地浅笑:“那么,为了不辜负你的偏心,为师也该把这件事办漂亮了。”
    看到他笑,鹤云栎也满足地跟着弯起了嘴角:“弟子和师父一起!”
    ……
    两人没有一直乘坐云霄的飞行法器,而是在下一座主城换了公共的浮空渡船。
    包厢之内,出于改换身份的需要,应岁与换下了道袍。
    他在准备的衣服里挑了一件与自身平日审美截然不符的银白二色的锦服,内层窄袖,外层平袖,袖口与腰带处还有银色金属扣件装点。
    比较常见的外功打扮。
    至于头发高高则束起,用银色发带绑了,垂下一缕马尾。
    师父这身打扮乍一看果真像少年侠客,难怪陌阿叔会对他有那样的初印象了。
    不过当那双琉璃般明净的眼眸瞧过来时,其中透出的岁月造就的平和从容又教人打消了这一想法。
    “看着为师做什么?抓紧换衣服。”
    他给鹤云栎挑的是一件红色为主的窄袖长衫,腰上一圈蹀躞,勒出一段足够纤细却并不有力的腰部。
    鹤云栎鲜少穿这么艳丽的衣服,换上后总觉得不自在。
    而应岁与则捏着下巴打量他许久,抽出一根金红色的发带,给他绑上。
    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又叫鹤云栎取出那件玄黑云纹斗篷套上,并拿出一个面具扣到他脸上。
    这次不是灵猫,而是一张白色为主的全脸面具,几根细长的线条,在面具上勾出诡异的笑面。
    挡得如此严实,不禁让鹤云栎怀疑起自己改换装扮的必要性。
    穿原来的衣服不也是一样的效果吗?
    应岁与也给自己戴了一个面具,同样用黑色弯曲线条勾勒的表情,只是更倾向于哭。
    他轻声叮嘱:“此次出门,在外人面前,你我兄弟相称。”
    兄弟相称?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