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弟子的局促,应岁与感慨:“叫你先回去了。偏要跟来,现在怕也迟了。”
    早在离了盘棱道时,他便找了不少借口,想将弟子支回云霄。但鹤云栎机警,根本不落套。
    “我没有害怕!”鹤云栎站正了身体,但眼睛还是不敢往旁边挪。活像试图用炸毛证明自己高大的白山雀,“我已经成年了,又不是完全不懂这些事。干嘛要怕?”
    应岁与闻言,略微松开了牵着弟子的手。鹤云栎一慌,忙抓紧了他的手。
    面对弟子近乎抱怨的注视,应岁与狡黠地眯起了眼,将手指扣入弟子的指缝。
    经此一遭,鹤云栎不敢再嘴硬。
    他发现自从得了天机道掌门的回复,救治三师伯的事有了把握后,师父紧绷的弦就松了下来,又开始捉弄他。
    而且比起在宗门,他觉得在外面的师父更加……
    更加坏心眼。
    两人继续朝内走。
    作为最顶级的“酒楼”,天香花月阁每天接待的客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像两人这样乔装改扮的客人。
    这种大多是在修界有些脸面的人物,想要消遣,但又不愿被人认出。
    因此戴了面具的两人并不算突兀,进门时也并未引起注意。
    但走了一段路之后,鹤云栎便感觉投向他们的目光渐渐多了起来。
    他不禁忐忑。
    难道这些人认出来他们不是正常客人了?
    环视一周,确实有不少有意无意打量他们的人。有胆大的见他转过去还“笑里藏刀”地颔首致意。
    是挑衅!
    鹤云栎立即贴近应岁与,握紧了他的手。
    他怕会打起来。
    但他想不通。
    虽然听说过这种地方是非多,易起纷争。但他们进来后什么也没做啊。为何会惹上这么明目张胆的“敌意”?
    难道进来不买服务也是犯法的吗?
    那不就是黑店?
    奉天盟不管的?
    还是这里黑|恶势力已经大到奉天盟都对付不了了?
    短短数息之间,云霄掌门已经开始觉得修界未来暗无天日了。
    鹤云栎想偏了。
    这些人不是在看“他们”,而是“他”。
    而这要归咎于他身上过于明显的“乖孩子”气质。
    来这里玩的大多都阅人无数,哪怕鹤云栎遮住了全身,他们也能从行动间的种种细节推敲出许多东西:
    行动拘谨,举止局促——没有来过这里,够干净;
    始终紧紧跟着身边人,有什么发现都会第一时间与其附耳讨论——乖巧听话,但又充满可爱的好奇心;
    加上长及脚踝的黑袍都遮掩不住文雅举止与上乘身段。
    即使看不到脸也可以初步断定为“上等猎物”。
    纯白得活像进了狼群的羔羊,落进污泥里的白莲花。
    大部分人总有一种劣根性。虽然自己劣迹斑斑,却希望自己遇到的人纯洁无瑕。而即使不好这口的,也会因为“物以稀为贵”,而非常乐意尝尝鲜。
    种种对弟子好奇、觊觎的目光,应岁与自然也发现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对一切一无所觉的弟子。
    没想到就算裹得这么严实,依旧会被注意到。
    这正是他不愿鹤云栎跟来的原因之一。
    在这种地方,用隽明袖的脑子想都知道那些脏东西看向他的弟子时,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些目光只是落在鹤云栎身上,都让他感觉折辱了弟子。
    冷冽的目光扫过大堂。
    ——真想挖掉这些人的眼睛。
    可惜,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靠过来些。”他微微垂下头,低声对鹤云栎嘱咐。
    做什么?
    鹤云栎虽怀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靠了过去。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扣上了他的腰,轻轻一带,他便倒进了师父怀里。手臂收紧,几乎要勒进他的腰里。
    鹤云栎:!!太紧了!
    不知是应岁与体温太热,还是他呼出的气太烫,他只感觉贴在师父胸膛上的脸活像贴在了铁板上。
    鹤云栎陷在震惊之中,以至于并未发觉这个举动过后,周围充满“敌意”的视线就消失了。
    原来是自带的。
    并且“主人”并不乐意分享。
    接收到这一讯息,楼里的客人陆续转移了目标。
    他们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找麻烦的。
    这些人的识趣姑且浇灭了应岁与的怒火。
    他低头对弟子道:“走吧。”
    直到半搂半抱地将鹤云栎带出大堂,人少下来,他才松开了手。而鹤云栎怦怦直跳的心脏也才能歇一歇。
    “师……”他看了一眼左右数量不多,但在持续路过的人,“兄长,干嘛突然……搂我?”
    原因简单,但里面的因果联系不好解释。
    他要怎么告诉弟子,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在向那些人传递那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