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智慧能够到更高的地方,却被□□所拖累。
    ——真残忍。
    虽然如此说着,谢卿眠却是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若非这样,少年也不会和他坐在一起,和他说话了。
    他们都是被命运折磨的人,甚至齐钺的未来比他更无望。
    他可以对齐钺交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卿眠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对周遭的怨恨不满,对娘娘的钦慕而不得,对人世的痛恨与诅咒……
    他不是那种能默默将苦难嚼碎咽下,或者沉默隐忍地与苦难相处的人。苦难于他就像藏在喉咙里的刀片,他要吐出来,吐出来才能活。
    他太需要向人倾诉了。
    而遇到一个让他认可的倾诉对象并不容易。再加上齐钺也确实是个安静认真的好听众。
    不知不觉间,他就将除了血脉之外的秘密,几乎全讲了。
    甚至没有注意到,齐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不过谢卿眠也不是很在意。
    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关心旁人的人。
    而齐钺的尖锐有时候则会冷不丁地刺到谢卿眠。
    比如他那句“你的娘娘如果要你,早就收下你了”,就叫谢卿眠介怀到如今。
    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道理。
    ——娘娘或许不是不想要弟子,只是没有看上他。
    但当时他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了,他承受不了失败,他必须成为娘娘的弟子,他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活在世上的。
    终于,第二年。
    娘娘表露了收徒的意愿,承诺会在十三宗门的联合大比中,收下取得最高名次,且还未拜师的白玉京弟子。
    所有还未拜师的白玉京弟子疯狂了。
    而在谢卿眠眼中,这个位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作为一百多年没拜师,独自默默修炼到化神期的奇人。在符合拜师条件的弟子里,没有人的修为能超过他。
    那些不自量力的,幻想能成为娘娘弟子的人,无异于是在觊觎他的东西。
    谢卿眠内心涌现出了难以压抑的怨毒,恨不得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好看。
    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根本没办法上擂台。
    但白玉京严禁内斗。
    他只能拼命地练习,将内心的暴戾发泄在演武场的木人桩上。
    过程中,齐钺就坐在场地边缘静静看着他。
    但和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在他的练习结束前少年就准备走了。
    “你不恭喜我吗?”他叫住少年,神情不无得意。
    娘娘的收徒条件几乎是比照他设立的。
    谢卿眠认为这就是对少年那句“你的娘娘如果要你,早就收下你了”最好的反驳。
    少年回过头,冷淡道:“事情还没落定,有什么好高兴的?煮熟的鸭子,有时候也能飞呢。”
    谢卿眠知道,他嫉妒了。
    作为同样被命运折磨的人,对即将腾飞的同伴的嫉妒。
    后面的日子少年没再来练武场。
    期待的联合大比终于到来。
    谢卿眠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决赛。
    只剩下最后一场。
    听说对面晋级的人也来自白玉京。
    不过谢卿眠并不担心,他再次复盘过年轻弟子里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确信他们都已经有了师父,哪怕赢了也不满足条件。
    但走上来的人不在其中,而是个他万万料不到的对象。
    齐钺。
    那个经常在练武场听他谈心的“炼气期”少年。
    搞错了吧!
    他只有炼气期,引气入体都用了半年才做到,怎么可能进决赛?
    唯一的可能就是齐钺表现出来的实力是假的。
    并且他的真实实力远强于自己,所以才能在平日的接触里毫无破绽地蒙蔽他。
    不,不会是这样!
    谢卿眠冥顽不灵地否认,试图留住一丝胜利的希望。
    比赛开始。
    比赛结束。
    谢卿眠跌跪在地。
    齐钺只用了两招便打败他。
    一招格挡,一招背斩。
    最基础的剑术招式。
    也是少年每天在他面前练习的那套。
    他败了。
    而且是惨败。
    而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娘娘就坐在高处的看台上。
    被她看到了。
    自己无用的模样全被她看到了。
    谢卿眠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趴在地上,痛恨地看向齐钺。
    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人明明从未对娘娘的弟子之位表现出向往之意。
    在齐钺俯视的眼神中,谢卿眠瞧见了戏谑与嘲讽。
    他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在最敬爱的娘娘面前,以最不狼狈的姿态惨败,颜面扫地。
    过去种种回忆皆成了笑话,这个人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小丑在看热闹。听着自己那些秘密的同时,他怕是在心里疯狂嘲笑自己的愚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