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栎问出了在意很久的问题:“师父是真想救宇文佾?”
    他如何也放不下宇文佾间接让三师伯命悬一线一事,虽说犯不上为此事报复,但也难以消除芥蒂。何况,要在明确其是灭门案凶手的情况下,施以援手。
    这违背鹤云栎善良中立的行事原则。
    应岁与反问:“你觉得为师是想救他?”
    听他这么说,鹤云栎明白了什么,笑着回道:“我相信师父有周全打算。”
    ……
    货仓里,宇文佾正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
    他身体里的血液一会儿像是变成了岩浆,一会儿又像是被冻成了冰块儿,有时还像钻进了千万只蚂蚁,又痒又痛。
    晚上的作为被发现后,应岁与没有动粗,只是当着他的面掏出了三颗他吃的伤药,并分别在每颗丹药里加了各不相同,但都成分不明的药物。最后将三颗丹药放入瓷碗,打混,摆到他面前,让他选。
    接受丹圣有问题的丹药;拒绝,然后在约定的三天庇护期到后,继续带着一身伤逃窜。
    宇文佾看似有的选,其实没有。
    娘娘的内劲极为特殊,他自备的伤药疗效甚微。要想顺利逃出茂州,他必须吃下这些丹药。
    宇文佾选了一颗吃下。
    神秘成分在后半夜发作,难以言喻的煎熬冲击着宇文佾的躯体,他克制着将血管挖出来的冲动。
    ——不就是,找……他的小情人,聊,聊聊……天吗?真是,有够小气的。
    不过想到应岁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儿,宇文佾又幸灾乐祸起来。
    应岁与啊应岁与,你也不是想要什么都有的嘛。
    到后半夜,良久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宇文佾靠着船壁,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身上多了许多在抓挠中产生的伤痕。
    这家伙,这些年就在研究这种东西吗?
    确实挺厉害的,但和他见识过的苦痛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就在宇文佾对应岁与的手段表示轻蔑时,熟悉的灼烧感再度袭来。
    还有第二轮的?!
    在药效的折磨下,宇文佾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话:算了,还是要“提”一下的。
    直到天光微亮,药效才终于褪去。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木板被打开。
    宇文佾看着出现的应岁与,眼神虽然疲惫,但依旧透着坚韧的精光。
    他承认应岁与的丹术很精妙,但这点痛苦还足以让他对其产生畏惧,如果有机会他依旧热衷于给应岁与添麻烦。
    应岁与悠悠掏出两颗伤药递到宇文佾面前。宇文佾怎么瞧怎么眼熟,心中生出一个恐怖的猜想——
    这不会是昨晚剩下那两颗吧?
    应岁与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该吃药了,来挑吧。”
    ……
    第三天晚上,伤痛勉强止住的宇文佾准备离开了。他虽然骨头硬,但也不想留下来给应岁与试药。
    他刚站上船头,疫女便从船舱内追了出来,来到船头,朝他伸出双手。
    她身上一概来时的简朴潦草,衣服整洁,发髻精致。宇文佾还是第一次瞧见疫女如此模样,不禁愣了愣。
    这几天,这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或许,留在云霄对她更好?
    疫女见他迟迟不接自己,不禁开始担忧焦急,不断把手往前递。
    宇文佾回过神,伸出了手。
    出于某种他也说不清楚的心思,他放弃了留下疫女的想法。
    而在他摊开掌心的那一刻,疫女毫不犹豫地变回不化骨,落入他手中。他将不化骨收入怀中,飞身离去。
    不速之客离开了,鹤云栎终于能从船舱里出来透透气。
    应岁与开口:“她跟宇文佾走了。”
    悉心照顾好几天的孩子,就这样跟别人走了。鹤云栎会失落吗?
    鹤云栎早有了心理准备:“弟子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要宇文佾还愿意带着她,她就一定会跟宇文佾走。心里有认定的人,会很踏实。这个人在哪,安宁就在哪。哪怕举世皆非,也充耳不闻。”
    他不禁想到了之前疫女头上手法笨拙的辫子。
    或许站在她的角度,这个选择也不能算错。
    “认定的人?”应岁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追问,“那徒儿心中有没有认定的人?有的话又是谁?”
    鹤云栎呆住了。他没想到师父会深究这个。现在直说这句话就是自己说来装深沉的还来得及吗?
    最后,他选择学习应岁与之前的做法:一言不发地盯着应岁与。
    但应岁与却像是不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沉静坦然地对视回来。
    片刻之后,鹤云栎撑不住挪开了目光,嘟哝着给出了一个糊弄的答案:“是秘密。”
    应岁与也松开背在背后,紧紧掐住手腕的手:“哦!转眼之间,徒儿也到了有自己小秘密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