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栎避开他的目光:“师父就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他在意的也不止是应岁与介意与否,还有此事本身的于礼不合。但他无法解释自身过度的心乱和在意,因而也没勇气挑明。
    而不挑明,应岁与便当不存在不妥。
    他给弟子套好鞋袜,再如法炮制地穿好另一只鞋,并轻声感叹:“很久没有这样给徒儿穿鞋了呢。”
    他云淡风轻,似乎只想重温少时的师徒温情,却让鹤云栎心境难安,感觉灼烫感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畏惧于那极富侵略性的,无法抗衡的力量,直到应岁与彻底拿开了手,鹤云栎才敢缓缓往回抽脚。
    重新踩到地后,他立即站起身,匆忙告辞:“弟子先回房了。”
    说罢扭头,逃也似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直感觉脚步发飘,好在还是保持着端正的仪态,回到了房间。
    他没有也不敢回头,因而瞧不见应岁与幽深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摆在应岁与面前的选项有两个——
    一、乘胜追击;
    二、缓一缓。
    良久的衡量后,他选择了后者。
    小狐狸的胆子小,脸皮也薄,他不希望吓到他。
    应岁与并不急于一时,但要百分百的胜利。
    第72章
    是夜, 脚腕被钳制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鹤云栎辗转反侧半晌,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他似乎做了梦。
    梦里有师父低哑的笑。
    应岁与枕在他的身边, 贴着他的面颊说话, 呼出的热气在他脸上散开, 晕出一片红霞。
    师父似乎说了什么。
    那声音黏腻,又朦胧不清, 像隔着水雾与热气, 内容已然消融,只剩下与心尖共振的腔调。
    灼热的大手解散腰带,顺着腰线滑入衣下, 另一只则握着他的脚……
    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鹤云栎有隐约朦胧的认知, 这教他既害怕又期待, 紧张得不知所措。
    另一头,本已入定的应岁与突然睁开眼, 从怀中拿出一片小半个巴掌大小的, 发着彩色光辉的鳞片。
    鳞片模样和鹤云栎头上佩戴的极为相似, 它们也确实同出一源,能算作一套“法器”。
    事实上, 这些鳞片的属性更适合打造攻击法器,但附带的作用可以护佑佩戴者的心神, 包括但不限于防止意识入侵、感应心神状态……
    虽未神奇到能呈现佩戴者的梦境内容, 但可以呈现佩戴者睡梦中的状态。发光, 表示佩戴者入了梦;若还发热, 则表示梦境里有他——这套鳞片的真正主人。
    光芒的颜色表示了佩戴者当前的情绪。
    红色系一般象征喜悦激动,绿色系象征平静悠然, 蓝色系象征紧张恐惧……当然这只是非常粗略的分类,梦境的状态复杂多变,鳞片往往也不会只曾现一种颜色。
    而现在光芒的颜色主要有三种:赤红,代表激动的;薄篮,代表不安;以及——
    桃粉。
    代表动情。
    而鳞片上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
    应岁与难得地错愕了,在桌边一直坐到了天蒙蒙亮,直到弟子的梦境结束,鳞片不再有反应。
    回过神的他痴痴笑了起来。
    睡着的小狐狸,自己把尾巴递到了他手里。
    醒来的鹤云栎,久久不能回神,他好像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慢慢的,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缓缓将脸埋入掌心中,感觉无颜再见天日。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
    ……
    鹤云栎一直在床上躺到天光大亮,直到听到应岁与去往书阁的声音,才小心翼翼地从卧房中出来,偷偷摸摸地前往勤务阁。
    云霄弟子发现,他们素来来兢兢业业的掌门师兄,今天破天荒地迟到了小半天,做事时也恍恍惚惚,心神不宁,出了好几回错。
    “掌门!”
    “啊!”鹤云栎慌张回神,“什么事?”
    “应师叔——”
    鹤云栎一听到这个称呼便慌得不行,匆忙站起身:“和师父说我今晚有事,让他不要等我回去了。”
    记名弟子的话卡住了:他想问的是应师叔上个月要求采买的那批药材送到了,掌门师兄要不要去看看。
    但他们的掌门师兄已经逃也似的走了,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回到掌门专属的书房,鹤云栎关上门,坐在椅子里出神。
    他一定是病得不轻,才会做那样的梦。
    现在他要怎样继续面对师父啊!
    他捂住脸,将头埋进桌案上的书册里,恨不得这就是个地洞,能让他躲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一直坐到勤务阁弟子下工的时间,鹤云栎依旧不敢回倚松庭。
    他在宗门里左逛右逛,最终来到静思堂,找到了孟沧渊:“我这几天想和大师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