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走火入魔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现在他又想将这份责任全部丢给年轻人了。
    虽没有达成之前说的“你死我活”的要求,青年也没办法让年轻人再杀他一次。
    这太残忍。
    “去吧,你有本事出师了。”
    留下这句话,青年捂着伤口起身,摇摇晃晃走进山门,并落下了断龙石。
    年轻人下了山,而青年再也没出过山门。
    山上越来越寒,明明已经过了冬天,却总也不见暖,青年也分不清是天气真的更冷了,还是自己记错了日子。
    从魔主死的那天起,那个哑巴弟子就不动了,原来这只是一个需要人为控制的傀儡人偶。
    发现这个秘密的那天,青年以为已经疼到麻木的心再一次传来了痛感。他抱着人偶,无神的双眸中溢出泪水。
    他还是遵照着过去的生活规律,早起做早课,做完早课擦拭戒碑与先辈们的牌位。
    第六代的位置已经满了,第七代也有人在了,他很快也能上去了。
    只是不知道谁来将他摆上去。
    第二年的春天,青年到了灯枯油尽之时。
    死前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当年他能抓住师父的手,不要让他离开,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强烈的意愿似乎穿透时空传到了幼时的他那里。
    从小时候起鹤云栎就在持续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反复提醒他:“不要让他离开,要抓住他,要抓住他……”
    “阿栎!阿栎!”
    应岁与急切的声音将鹤云栎从梦里唤醒。
    鹤云栎睁开眼,死死扣住应岁与的手腕,质问:“师父当年为何要给我喂忘忧丹?”
    应岁与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对他而言最可怕的事,发生了。
    第89章
    见应岁与不说话, 鹤云栎又问了一遍:“弟子都记起来了,从和师父相遇,到被师父带回云霄山。可师父为什么要给我喂忘忧丹?”
    他的确得到了启示, 但不是在一年多以前, 而是在很小的时候。只是年幼的他还无法完全理解启示复杂庞大的内容, 便在师父一颗忘忧丹的作用下忘记了所有。
    真是……教他绕了好远的路呢。
    鹤云栎的话打碎了应岁与最后一丝侥幸,他的弟子确确实实是完全记起来了。
    他感觉浑身沉重, 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往下坠, 逐渐沉没、窒息。
    过去的他在弟子面前伪装得体贴周全,一副好人模样,但本质上依旧是个不懂感情的怪物, 顺风顺水时一切都好, 可遇到挫折与矛盾便会原形毕露。
    他不会处理矛盾, 不会经营和修复亲密关系, 只会逃走,躲起来, 等一切“平息”后再出现。
    就像伤害了师父, 和被那个女人伤害之后一样。
    但逃避也代表着对这段关系的放弃, 应岁与不想失去鹤云栎,所以克制着自己逃走的冲动。
    “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他的声音嘶哑, 嗓子活像被刀喇过。
    师父这时候还在问这个?
    鹤云栎摇头。
    “我五天后给你答复。”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鹤云栎的房间。
    之后, 鹤云栎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 到了晚上也不见人回来。
    大师伯和三师伯说师父分别找他们问了一堆奇怪的话后就走了, 守山门的弟子则说看到应师叔下了山。
    鹤云栎等着等着, 渐渐开始怀疑应岁与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他做错了事, 却反过来让自己牵肠挂肚。
    好几次他拿出了玉简,但又觉得主动传讯太像服软的信号。如果这次轻易原谅了应岁与,下次他变本加厉怎么办?
    这样想着,他又收起了玉简。
    鹤云栎强迫自己将心从这个“讨厌”的人身上收回来,开始思考自己最近的那个梦。
    他已经知道,梦里种种的起源是师父和师祖决裂,叛逃下山。后来三师伯多次下山找寻师父,在最后一次下山后不知所踪。二师伯追寻成为魔主的师父的踪迹,最后也遭遇了不测。
    而大师伯是在种种打击下,一病不起,最后被梦境里的那个他亲手安葬。
    而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弟……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来过,或者要到很久以后才会来云霄,暂且不提。
    可这样算,也还有一个当时理当在云霄的人,在梦境里缺席了。
    大师兄呢?
    在这些故事里,他去哪了?
    在最后的梦境里,他擦拭云霄派祠堂里的牌位时,大师兄的牌位也在。
    可大师兄是如何去世的?
    师父又为什么不回来?
    虽然梦境里的那个他没能在被送回云霄派的那天留住师父,但以师父和师伯们互相牵挂的程度,只要有一次遇到,把话说开,就能够和解。
    师父不回云霄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可到底是什么,让师父那么想回云霄却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