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可得注意身子,过两天天气转凉,记得添衣保暖。大夫开的药记得连着吃,可不能断。你现在就这么体弱,过几个月肚子里那个闹腾起来怎么吃得消?”夏知秋絮絮叨叨说着,掏出已经清洗干净的玉玦,“你认认,看是不是你的?”
    “多谢殿下,这确实是我的。”萧灼华虚弱地笑着,抚摸着玉玦。
    “这玉玦看着不凡,可有什么来历?”夏知秋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好奇地托着腮。
    “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我娘是个哑巴,也不会写字,是我父亲从青楼买的妾。她临死前把玉玦塞到我手里,没来得及和我比划什么意思,就断了气。”萧灼华想起小娘,心上仿佛被刺了一下。
    小娘曾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因为太多年没见,小娘的容貌在萧灼华的心里已经模糊成斑驳的光影一片。萧灼华只记得,小娘的笑很好看,看他时的目光很温暖;小娘的手很香,轻轻抚摸过他的面庞;小娘穿着破烂的衣服,戴一支朴素的木头簪子,用布满伤痕的手给他做小衣裳,绣上很精巧的花。小娘会教他烙很好吃的饼,会给他做一把小弓,陪他在简陋破旧的小院子里玩射箭,会在父亲打他时护在他身前。
    后来小娘死了,再也没人对他那么好了。
    泪水滴在锦被上绣的海棠,萧灼华才发觉自己哭了。
    “对不起……殿下……我只是,有些……难过……”萧灼华捂住脸,抑制不住自己话里的哭腔。
    “伤心之事难免使人泪下,不要憋着,痛痛快快哭一场就好。”夏知秋随手递上床边的巾怕,平静地安慰他。
    “这个……我不能用的。这是少爷的东西,我已经洗干净了,再用了就脏了……”萧灼华接过顾煜的巾怕,摊开看看里面包着的小白花,小心翼翼叠好放回原处,掏出自己的准备的帕子擦擦眼泪。
    不过一方巾怕,至于吗。夏知秋纳闷。
    夏知秋不明白萧灼华究竟得爱得多卑微,才会把顾煜随手给的东西宝贝成这样。
    顾煜以前对萧灼华好的时候很少很少,顾煜不在身边的时候,萧灼华看到这个巾帕就会想起顾煜对他好的时候,一个人能偷偷高兴很久。
    顾煜风尘仆仆练兵回来,正撞上推开院门的夏知秋。
    夏知秋见了顾煜就来气,狠狠掐他胳膊一把。
    “疼疼疼师傅,怎么了?”顾煜皱着眉头捂住健壮的臂膀,不明所以。
    “天天在外面鬼混,灼华都病了也不见你照料。小忘八犊子拎不清事理,练兵能有枕边人的病重要?你媳妇哭了,还不快去哄哄!”
    顾煜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顾煜推开房门,见萧灼华在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眼角泪痕未干。
    顾煜向来嘴硬不愿意说软话,正是年轻害躁的时候,坐在床边,脸憋得像酱肘子一样都没想出怎么哄。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萧灼华用冰凉的手触碰顾煜的额头。
    顾煜抓住萧灼华的双手,用温热的手心笨拙地给他捂着。
    “本来想去校场盯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的,没想到今天将领们有个临时集会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你好好养病,过几日休沐我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顾煜搓搓萧灼华的手,心里忐忑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说的算不算哄他开心的话。
    听他说出去玩,萧灼华马上就高兴了,眯起眼睛,吸吸鼻子说:“好啊,我要去街上逛。”
    顾煜摸摸他的头,心想这猫猫怎么这么好哄。
    第31章
    到了休沐那天,顾煜见萧灼华还是有些咳喘乏力,就说这次算了,下次一定带他去。
    萧灼华一开始只是乖乖点头,但白天一直魂不守舍的。
    到了傍晚,萧灼华终于忍不住,坐在床上揪着被子,可怜巴巴望着他,眼尾泛红,嗓音微弱沙哑,软绵绵说一声:“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顾煜觉得萧灼华怀了孩子后脆弱多了,好像他不是当年那个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华哥哥,变成了一只在他面前爱哭还会撒娇的猫猫。
    顾煜被他看得受不了,摸摸萧灼华乌黑光泽的发顶,说:“多穿点再去。”
    于是萧灼华被顾煜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个粽子,最外面还披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顾煜还想再加一件,萧灼华快急哭了,说再穿就走不动路了,顾煜只好作罢。
    夕阳绚烂旖旎,高鸟入云黄,落木过霞光。熙熙攘攘的街上商贩云集,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繁华林立,大小商铺市列珠玑。酒旗斜矗在微凉的秋风里,跑堂的吆喝声传到饭楼外。挑担的满载小本生意的物件,吆喝着行人驻足;赶车的驱着耳上系铃铛的牛,慢悠悠穿梭在人流;卖货的张开油纸大伞,扯着嗓门自卖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