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打扰了。”他眸色暗了暗,失落地收回手,重新吃痛地把手拢到肚子上。
    他小心翼翼对着无数人问过路,一遍又一遍地说,请问李记糕铺在哪,告诉我好吗,我家少爷病了,想吃糯米桃糕呢。
    没人搭理他,直到行人渐稀,青天欲晚。暮色朦胧中,傻乎乎的人一直在执拗地轻声询问着,可就是没人理他。他也不气馁,有时肚子疼得厉害实在没力气说话,就闷哼着弯腰揉一会儿,不那么疼了就继续柔声细语地对人诉说,期待着有人能告诉他李记糕铺在哪,他好去给自己的小少爷买。
    一个满身绫罗的富家小姐路过,平日里性子骄横惯了,今天偏偏就看这傻子不顺眼,命令随身的仆从快些赶走这个叫花子,莫要脏了本小姐的路。
    那人下意识向她伸手,不过很快就识相地缩了回去,就算嗓子早已沙哑,嘴唇也干裂渗血,看着小姐恼怒的表情,还是怯怯地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您知道……李记糕铺在哪……”
    不等他说完,本就脆弱的胸口突然就被那小姐的仆人砸了一拳。
    他“啊”地痛呼一声,捂着胸口疼得直不起腰。
    几个仆从向他围过来,咒骂着将他推搡到墙角。他病重又怀着孩子,哪是几个年轻小伙的对手,被人揪起领子勒得喘不上气,后背猛然磕到墙壁上,疼得他心脏一抽,神情痛苦地干咳几声,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到本就脏乱的衣衫上。
    有个暴躁的小伙看他呆傻不懂反抗,觉得有趣,甚至故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得一愣,害怕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泪水汪汪盈了眼眶,却被吓得不敢哭。
    “对不起……我不问了……不要打了好不好……孩子会疼……”他抱着肚子靠着墙,身上抖如筛糠,痛苦的喘息染了哭腔,连眼神都在求饶,很小声地不住向他们哀求着。
    那小姐高傲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前阵子街上四处张贴的萧氏余孽吗,如今虎落平阳,还不知从哪怀了个野种,竟然能被自己随身带的奴婢欺辱了。
    哼,本小姐早就爱慕顾将军,若是能替他教训了昔日仇敌再前去邀功,能与顾将军相识,也算不枉此行啊。那小姐自以为是地勾起嘴角,眼里泛起一股阴毒。
    第84章
    “夫人今早就说头疼得厉害,一天没起来床,奴家吩咐下人们让夫人好生歇息别去打搅。可没成想,到了傍晚人就不见了,看门的老李把手向来很严,却说没见过夫人。”绾娘慌得眼里泛泪,三步并作两步都快要赶不上自家侯爷的步伐。
    顾煜带着绾娘火急火燎赶来西街的时候,远远看到一群人围在路边看热闹,心头像针刺般发酸着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萧氏余孽嘛,当年害了将门顾家那个。”“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可不是嘛,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比妓坊的头牌都水灵。”“小姐干得好,就该给他些教训的。”见风是雨的愚民们刚用完晚膳闲得没事干,这下可是逮住了新鲜事能解闷,互相挤凑着三言两语说个不停。
    “让开!”顾煜暗道不好,大吼一声,上前急切地拨开人群。
    眼前的一幕让顾煜瞳孔猛颤近乎崩溃。
    萧灼华怀着孩子侧身蜷缩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周身散落许多铜板,黑发散乱遮住了半边脸,也难掩他面上惨白的痛色。鸦睫覆了晶莹的泪花,半死枯蝶一般迟缓轻颤。他双眸灰暗呆滞,皓齿紧咬嘴角淌血的薄唇,涕泪涟涟随着甜腥的黑血流淌到冰冷的地上,积起一片小小的水洼。他一边很小声地啜泣一边发出瓮声瓮气的呻吟,微弱得如同被人围着打的野猫临死前的哀嚎,显然是痛极了。俊秀的脸上不知被扇了多少个巴掌,使得原本白皙如玉的腮帮子泛起红肿。
    他身上仅有的单衣被撕烂了好几个碗口大的洞,胸前的布料早已黏糊糊成了血红带黑的一片,不知他被打得吐了多少血。本来还没养好的旧伤暴露在外,又添几个新掐的淤青,处处无不彰显凌虐撕扯的痕迹。尽管衣不覆体,他还是努力把衣襟往圆滚滚还在鼓动的肚子前拢着。通红的手早就冻麻了,仍是执拗地曲起清瘦的手指,笨拙地想要将铜板捡到掌心,可是他疼成这样哪里握得住,手随着身上的剧烈抽搐就是抖得止不住。他只能绝望而又无力地看着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几个铜板从指尖滚下,重新落回到坚硬的地上,发出嘲笑般的几声“叮啷”。
    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姐泼妇似的伸手继续要打萧灼华,被顾煜狠狠扭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