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液逐渐凝固。

    停车场内刚发生过车祸，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顾浔张开手，轻轻晃了晃，手里空无一物，却平白传出声响。

    “铛——”

    一响聚魂，空地里浮现一团模糊的光影。

    “铛——”

    “铛——”

    接连两声，如同注入灵魂。

    光影竟凝成了刘建成的样子，不过却是被撞得血肉模糊时的惨样。

    “说吧，教你批命方法的人在哪里。”顾浔绕了一大圈，就是防止打草惊蛇。

    “是你！你这个贱人！”

    他面露迷茫，随即对顾浔怒目而视。

    刘建成用过批命邪术，也以为自己的死是顾浔咒死的。

    啧。

    顾浔见状，手随意晃了晃。

    第四声铃响钻进刘建成的耳朵里，他身上的被撞烂的肉开始剥落，每一片掉落的肉让他感受到凌迟刮骨的疼痛。

    “我说！我说！！！”刘建成大声求饶。

    话说出口，掉了一地的血肉瞬间消散，要不是身体还在抽痛，他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刘建成终于意识到——

    死了以后，顾浔有更多的手段来拿捏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那、那个人，死了。”

    “死了？”

    “他是被我……一刀捅死的。”

    “……”

    刘建成为了少受点苦，把事情抖了个干净。

    他给刘慧批命后不到十天，就传来了刘慧的死讯。那人得意洋洋地过来找他，狮子大开口，想多要十万块钱。也就是这个举动，让刘建成意识到，这个人说不定会用这件事情持续地威胁他。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一刀把人捅给死了。

    当时他接了刘家的工地生意，那边正好有一根桩子怎么都打不进去，他就趁夜深，把那个人的尸体灌进了桩子下面，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还很好的解决了工地的麻烦事儿。

    谈起这件事情，刘建成仍然对自己的聪明的选择感到得意。

    不过他很快收敛神色，“我只知道他姓‘蒋’，别人都叫他蒋大师。”

    顾浔没有说话。

    刘建成都这样了，没必要说谎，但他能把那个人一刀捅死，足以说明对方在玄学上的造诣不够，不是她要找的人。

    想了想。

    顾浔拿出那张写着八字的纸，指尖掐诀，纸面上燃起火光。

    腥臭味发散出来。

    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确确实实是死了。

    刘建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纸在燃烧后完好无损，但上面的字和血全都没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踢到了顾浔这块铁板。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大、大师……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顾浔听出他的试探，“放心，我没有拘人亡魂炼制的习惯，现在就请鬼差把你带走。”

    刘建成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这个样子，搭配上他惨烈的外形，实在是可笑。

    顾浔也懒得提醒他，像他这样的到了地府，别说是排队投胎，就连基本的鬼权也没有，直接就会被下到油锅里。

    鬼门悄然开起。

    阴气弥漫，吓得刘建成直往后退。

    但白无常谢必安却在十分钟以后才赶来，行色匆忙，连高帽都有些歪了。他看着顾浔，“我都没得休息，你就不能喊喊老范吗？”

    “你们无常轮休制不是取消了吗？喊你正好还能沾沾财气。”顾浔不在意地摆摆说，视线略过他头顶的高帽——

    “一见生财”这几个字看着就吉利。

    “……”

    谢必安无语。

    “附近还有几个鬼，你都一起带回去，再帮我去一个工地找个被打生桩的鬼。”顾浔直奔主题，她知道地府现在有多忙。

    前段时间连她这个常年摸鱼的鬼差都被拉出来干活了，

    “行。”白无常手里的勾魂锁一甩，锁链勾住刘建成，另一端却延伸出去，没一会儿附近就传来好几个鬼哭嚎的声音。

    不过一分钟，勾魂锁上就串了五六个游民鬼，个个鬼体强壮，在刘家吃的不错。

    白无常收紧锁链，把这些鬼都拉进鬼门。

    鬼门关闭前。

    顾浔的声音传来，“哦对了，子时的时候帮我把刘慧带上来。”

    白无常：“……”

    他伸手扶了扶帽子，手动加速把鬼门给关了。

    停车场内的鬼气随之散去。

    “顾老师！”桥头那边传来沈入年的声音，他小跑过来，“奇怪，刚才一直都没看到你，电话也打不通。”

    顾浔警觉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沈入年：“……”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

    顾浔再次后退两步，“你们站着别动！”

    【哈哈哈哈顾浔后退三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顾浔退一步，我以为在避嫌，还想说我们年糕没那么多毒唯，但她退后三步，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家人们，原来在这里看到顾浔！！！天知道，我在她直播间等一天了！】

    顾浔看着他们几个，“你们都是在哪里破得财？”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除了江月被倒霉鬼的霉运笼罩，她没有看出他们有破财的征兆。而且还是一连五张破财脸走过来……

    顾浔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

    “我们玩剧本杀的时候，江月摔倒，砸坏了一些东西……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赔给店里了。”沈入年提起这个他就很心痛。

    全都赔了？

    顾浔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入年尴尬地看着她，“顾老师，我们还欠节目组打车钱……”

    他们倒是想坐地铁和公交，但节目组不同意，这个方案没有提前沟通过，可能会妨碍公共交通。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

    节目组出一辆车载人，他们也必须要打一辆车。

    从市区开到刘家，花了五十块钱。

    为此，导演黄正方可高兴坏了，他们终于扳回一程，还在直播间打出“唯有工作才能实现经济自由”的标题。

    “是我自己的问题……”江月袖子里的手握紧，她感觉顾浔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种心虚的感觉再度升起，“明明顾老师都提醒过我，大家都是被我连累的。”

    她面色苍白，“顾老师，能不能……借我五十，等下我就去找工作。”

    “……”

    顾浔看着江月。

    顶着这一副倒霉相，外加破财脸，还想去找工作，怕是得赔更多，到时候连带着她自己都可能……

    思考三秒。

    顾浔做出决定，“刚好这里有一份工作。”

    沈入年眼睛一亮，其他人也十分惊喜。

    顾浔算了算自己兜里的钱，“晚上要做个仪式，正好缺点人，五十一人守到早上，可以包早晚饭。”

    五个人。

    一共二百五。

    扣掉他们的工资，再加上菊婶转她的二十，还剩下五百五十五块，像极了她钱包在“呜呜呜”地哭泣……

    “我愿意我愿意！”沈入年一听，点头如捣蒜。

    他已经不管时薪了。

    只要录制结束前结算的时候不是零就好。

    其他人当然也欣然同意。

    然而，他们还不知道，五十的进账，只是短暂的缓冲了他们的破财之势……

    【没有更便宜的墙头了……】

    【晚上是什么仪式？忽然有种被顾浔直播间支配的错觉……】

    【难道又是风景之夜？狗头.jpg】

    ……

    顾浔他们吃过晚饭，夜色渐深。

    子时前一刻。

    顾浔独自出门，没有让人跟着。

    她远远就看到谢必安站在桥头，换了帽子，现在是“你可来了”。

    “……”

    这四个字……

    曾经让当值的鬼忙到鬼体涣散，由于发生过几次，每一次都那么巧合，所以平常时候，白无常轻易不会更换。

    顾浔停在他三步之外，并不是很想沾染到这样的玄学。

    谢必安长舌抖动，看到顾浔忌惮，他就心理平衡了。

    下次。

    跑腿的事情就该让范无咎去。

    “你要找的那个被打生桩的鬼，已经神志不清，保持鬼形都勉强，不过我已经申请查阅生死薄，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

    晚了一步。

    顾浔没有说话。

    她知道，谢必安是等不到消息的——

    生死薄正本在三年前丢失，剩下的旧版漏洞颇多、运行迟缓。

    也是从那时，开始出现恶鬼、亡魂丢失的情况，地府也日渐忙碌，到后来连黑白无常的两班倒都取消了。

    顾浔还阳，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情。

    一无所知的谢必安还想多说两句，结果鬼门频频传来判官印信，是工作如雪花般飞来，他不得不赶紧回去。

    何必呢……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今晚谢必安有的忙了。

    顾浔摇摇头，一转头，就看到面色抽筋似的刘慧。

    十三年来，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近，也不知道爸妈睡了没有。她想哭，然而，鬼想哭出来也难……

    “你想留下吗？”顾浔开口，“如果选择留下，不能伤人，也不能干预人的生死，百年内都不能再投胎。”

    “我可以留在这里？！”

    刘慧惊喜万分。

    顾浔点头，见她心意坚决，也不意外她的选择。

    顾浔掏出一张纸，折成立牌状，往桥头的位置一插，纸牌立即变成了石头堆砌成的神龛。

    ！

    刘慧头一次看到看到这样的手段，惊得合不拢嘴。

    其他人也在这时候从菊婶家出来，手里都端着供品，煮好的肉和水果。

    “稍等。”

    顾浔提笔在神龛中间写上“赐福”两个字，她的字很好，笔力苍劲，让人一眼便能感觉到力量。

    写完，神龛才初步成形。

    她没有点香，只让其他人把供品摆放好。

    如果是请土地公来神龛坐镇除煞，那是要正经的拜一拜。

    但顾浔让刘慧附身在神龛上，代行土地公的职责，来化解桥头的阴煞之气，不但可以让刘慧积攒功德，免除火海的刑罚，还能让她看顾自己的父母，不至于仇恨缠身化成厉鬼。

    【这两个字，我觉得自己隔着屏幕就感受到了力量，救命，感觉可以深夜专注再学三小时！】

    【保佑我考研上岸！】

    【保佑我拿到大厂ffer！】

    满屏的祈愿飘过。

    刘慧感受到一股区别于鬼气的力量，身体有种说不出的暖洋洋的感觉，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与神龛之间多了某种联系。

    顾浔有些意外，不过看到直播镜头，很快明白过来，这意外之喜倒是省了她很多功夫。

    结束仪式后，六人就坐在附近守着。

    他们也全然不知，晚上的时候不少孤魂野鬼想过来抢占位置，但在感受到顾浔身上鬼差的气息后就放弃了。

    一直到早上，太阳升起，阳气注入，刘慧身上的鬼气消散，与神龛彻底融合。

    “谢谢大师。”刘慧朝着顾浔，深深一拜，身上功德金光一分为二，另一半飘到顾浔身上。

    时间正好到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