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往来

作品:《被迫嫁给牌位后

    第17章

    莲旦把钱藏好后,想了想,又伸手进去,点出来十个铜板塞给陈霜宁,嘱咐道:“给你放身上留着零用,在外面做工难免有个人情往来,该花钱时别舍不得花,不够再跟我说。”

    陈霜宁“嗯”了一声,把这几个铜板贴身收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霜宁就出门了。

    出了院门后,他回身朝门口望着自己的瘦弱的哥儿看了一眼,看到对方朝自己这边挥了挥手,才大步往镇上的方向去了。

    今天他并没在妙云镇上停留,而是与暗中等待着的柳叔齐等人会和,用轻功沿着灵匀山山脉一路往西追击,奔出去足足五六十里路,在另一处镇子附近的山上,截住了一个脑袋上他发已经长到耳边的假和尚,对方却什么都不肯说。

    “他是圆镜最信任的属下,当日圆镜偷溜时,只带走了这人。圆镜把他留在这里探听消息,他要给圆镜传消息,一定知道怎么联系对方。”柳叔齐道。

    陈霜宁垂着眼皮,看着这假和尚,衣摆在风中微微飘动。

    那假和尚被押跪在地上,神情怨毒,双目赤红地冲他“呸”了一声,骂道:“你背叛教主,不得好死!”

    陈霜宁神情毫无波动,倒是柳叔齐回骂道:“你坏事做尽,要死也是你先死!”

    那假和尚瞪大了眼睛,还待要张口回骂,陈霜宁脚步一动,他倏地戒备地闭上了嘴,眼睛里极力掩藏着畏惧之色。

    沙哑怪异的嗓音缓缓道:“圆镜在哪?”

    假和尚额头青筋暴露,却仍闭口不语。

    陈霜宁没再开口,在他转身离去的同时,那假和尚的脑袋就瞬间从肩膀头上滑落了下去,血喷涌上去时,那颗头的脸上还保留着震惊恐惧的神情。

    眼看着陈霜宁杀完人便径自走了,柳叔齐抿了抿唇角,对旁边人淡淡道:“他身上被圆镜下了毒控制,继续问也是浪费工夫,收拾一下,埋了吧。”

    此时,走出去一段距离的人却又停住了脚步,柳叔齐连忙几个跳跃赶了过去。

    陈霜宁看了他一眼,问:“身上有铜板吗?”

    柳叔齐一愣,从身上好不容易找出来十多个铜板来,都双手递了上去。

    陈霜宁似乎不太满意,但仍然将那些铜板拿了,然后倏忽间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柳叔齐虽然疑惑,但并不敢问。

    他和其他几人料理好了尸体,收拾好各处的痕迹,这才沿着山林间的隐秘处离开。

    走了约莫有一炷香工夫,柳叔齐突然脚步一顿,戒备地朝不远处的树林间隙间看去,在看清来人后,神情倏地放松,又很快紧绷起来。

    他和旁边几个教众都低下头去,向来人深深躬身。

    去而复返的陈霜宁衣角翻飞,几乎无声地落在他们面前,然后,将手里一包东西,塞给了柳叔齐,脚尖轻点,又瞬间消失了。

    柳叔齐和其他既然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他手里的油纸包。

    是热的。

    柳叔齐纳闷地打开那纸包,发现里面是热腾腾的几个玉米面馒头。

    他们都不明白宗主的意思,但既然在手里了,总不能浪费。

    柳叔齐一脸懵地给同样一脸懵的众人分享了馒头。

    这些馒头做的暄软,一捏只有小一团。

    他们本来不觉得太饿,吃完了以后……好像更饿了。

    晚饭前,陈霜宁回到了家,把怀里的十几个铜板拿出来交给了莲旦。

    “今天的雇主给钱不多。”莲旦没问,他便解释道。

    莲旦笑道:“村里出去做日结工的,也不是天天都能找到活做,能不空跑一趟就很好了。”

    把这些钱藏进柜子里之前,莲旦问道:“身上零花还够吗,用不用再给你一些?”

    陈霜宁说:“够了”

    他买的是包子铺最便宜的馒头,做完今天的“人情往来”,还剩了五个铜板,足够明天继续“人情往来”了。

    ……

    小旦的百天没像别人家那样办宴,陈老太太日日昏睡,醒的时候少,陈家亲戚又都豺狼一般,能不招惹是最好。

    莲旦的爹娘更是连他生孩子都没来看一眼,更别说来给过百天了。

    他娘家只有莲叶托人捎带了一双小虎头鞋和一顶虎头帽子。

    唐花过来送了个彩绳编的很精致繁复的长命缕绳结,戴到孩子手腕上很好看,一看就是花了工夫的。

    隔壁吴大娘则给送来几个鸡蛋,说再过一月,小旦就该能吃一点蛋羹了。

    莲旦早就挑闲暇时,给孩子做了一身百家布的小衣裳。

    这百日宴虽没办,但这一天也热热闹闹的,不算太亏待孩子。

    晚上家里没外人以后,陈霜宁站在床边看了正手划脚蹬不停,嘴里还时不时吐泡泡的小旦,过一阵后,莲旦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放在了小旦的枕头边上。

    莲旦站在旁边看着,陈霜宁说:“这书你替小旦保管,等他大一些识字了,再给他看。”

    莲旦“嗯”了一声,珍惜地将那本书捧了起来,和家里的铜钱都藏在了一起。

    陈霜宁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和捧起那本书时的神情,等他藏好书以后,问道:“你读过书吗?”

    莲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是窘迫的红,他摇了摇头,咬了咬唇,小声回道:“我不识字。”

    陈霜宁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像什么都没注意到般,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莲旦垂着头,上了床哄孩子睡觉去了。

    ……

    夜里,莲旦给小旦换尿褯子时,发现窗边的人还在,并没像以往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

    只是陈霜宁的坐姿与常人不同,他双膝盘坐在椅子上,双手结印轻轻搭在膝上,双目如佛陀般轻闭,面容平静。

    莲旦蹑手蹑脚把换下来的褯子放盆里泡上,回床上前,经过窗边,他不由自主停留在了那人面前,定定地盯着对方。

    月光下,合上那双眸子的陈霜宁,与他睁开双目时差异很多,几乎不像同一个人了……更像个假人一样。

    看了一阵,莲旦看见,陈霜宁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打扰到对方了,连忙转身,匆匆忙忙又回了床上。

    ……

    隔天,陈霜宁晚上回来时,不仅拿回来做日结工的工钱,还带回来了一套笔墨纸砚。

    今天拿回来的铜板明显少了,莲旦知道他是买这些东西用了,但心里一点没有不开心,反倒在想,对方是个读书人,买书册本来就是应该。

    直到晚上吃过饭,孩子睡下了,陈霜宁在窗边桌子上,把油灯灯芯挑亮了,把那几样笔墨纸砚都放好了,招手让他过去,莲旦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霜宁让他坐到桌边,问:“我教你认字,想学吗?”

    莲旦坐在那里,灯光下,脸上的神情无法形容,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有几分迷茫,还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难以抑制的希冀。

    足足过了好一阵,他才跟怕吵醒浅眠的梦境似的,不安地轻声问道:“我能学字吗?”

    陈霜宁回答,是直接将手里的书打开,翻到第一页,说:“我们就从一开始。”

    两人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坐在床沿,围着桌子,做“师父”的话少,但并不严厉,很有耐心,做学生的格外认真,一边认字一边偷偷抹眼角的湿润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