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品:《重生后又嫁入豪门了

    刘府大宅里也养了狗,狼犬,两条。刘傲仁的腿还好着时,会带它们去春香山狩猎。

    后来主人的腿废了,狗也不再被允许去山间奔跑。拘在院子里,精力旺盛,四处乱窜,下人们都不敢招惹。

    舒琬原本对狗没那么恐惧。他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和爹爹住在一起时还捡到过一只失去母亲的小狗,养了两天,软软的一团,很是活泼可爱。

    后因家贫,爹爹也实在没精力多照顾一个小的,就送给了邻居。

    刘府里的狼犬可不是咬着舒琬裤腿玩的幼犬,它们常年食生肉,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站起来有半人高。伏下身呲出牙,锋利的犬齿看起来能一击撕断猎物的咽喉。

    舒琬偶尔会被关进狗舍。

    为了惩罚他的“不听话”。

    黑暗里只有两条狗的眼睛冒着幽光,它们虎视眈眈注视着面前被拖拽着硬塞进领地的人,似乎在判断舒琬到底是不是猎物。

    威胁地低吼从喉咙里滚出,舒琬把自己缩进角落里,泪水不受控地往下淌。

    狗这种动物很聪明,它们很快看出面前的人柔弱可欺,吠叫着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来。

    舒琬大声尖叫,抱住了头。

    铁链摩擦出刺耳的噪音,良久,颤若筛糠的舒琬才敢睁开眼。

    那两条狗正奋力挣动着颈间的项圈,对他发出狂躁的吼声。

    离他不及三尺之距。

    “舒琬?……舒琬?”

    舒琬回过神,面色惨白,导演见状关心道:“怎么了?你怕狗?”

    “……啊……嗯。”舒琬被狗盯着,脚底像是生了根,不敢挪动分毫。

    他答得言语不详,但紧张的样子已经充分说明了情况。孟辉远上前大大咧咧地胡撸了把狗头,安慰道:“没事,这狗可乖了,不咬人,随便摸。”

    舒琬问:“这只狗……等下拍戏要用吗?”

    “就取个镜头,拴着绳子呢,不会接近你。毕竟是狼狗,肯定不敢真放开了。”孟辉远看舒琬的脸色实在难看,迟疑道,“你被狗咬过?怎么这么僵?还可以吗?不行的话就先不用狗了。”

    舒琬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他将目光从导演挪回到狗身上。

    狼犬被换了身短打的训犬师牵着,或许是看出舒琬害怕,呜呜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将下巴搭在爪子上,黑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望着他。

    狗狗乖巧的模样让舒琬的肩膀松了松,他反复提醒自己,这不是刘府的狗,它很友善,也没有把他当猎物。

    舒琬悄悄换了口气,咬牙道:“没关系,我能拍。”

    “好!”孟辉远欣慰地点点头,他又专门和训犬师叮嘱了两句,让他一定控制好狗的距离,转头安排起各部门,准备开始下午的拍摄。

    这场戏是颜无尘和洛王的初见,二人的戏份会分开拍,舒琬先上场。

    场记打了版,舒琬抱着古琴走进镜头。

    颜无尘孤身一人逃难到这座边陲小镇,靠着弹琴的技艺混了份营生。可树大招风,因颜无尘的琴技高超,很快传出了名声,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听他琴。不免抢了别人的生意。

    这日颜无尘出了茶楼,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堵了个正着。

    一群地痞流氓装扮的人将他围进一条小巷里,颜无尘退无可退,抱着琴冷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其中一人吐了嘴里叼着的草秆,呸了一声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自认倒霉吧!”

    说罢便飞出一脚将颜无尘踹倒在地。

    背后撞在土墙上,舒琬护住怀里的琴,做出一副想跑的样子。

    他刚支起身,脖子就被掐住,又被狠狠地掼在了墙上。

    都是提前对好的动作,看着疼,实际对手演员一碰到舒琬就卸了力。

    这几日来找颜无尘麻烦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嘴角还带着前几日打出的伤。原以为这次也是有人想要教训他一顿,可那混混头子下手狠厉,拳拳到肉。颜无尘的琴被抢了去,摔在地上。

    一直只是闪躲的颜无尘立马翻起身要去夺琴,有人吹了声口哨,一条狼犬冲到了琴前,冲他呲牙示威。

    舒琬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可对上狼犬扮凶的模样,他瞬间白了脸,脚步不由一顿。

    不等他反应,膝窝忽觉一阵钝痛,反应过来时,膝盖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群演们还在走戏,舒琬顺势被按趴下,伸出去的手离琴不过几米。

    狼犬在这么多人带动下情绪激动,嗷呜一声,上前想要舔舒琬的手。

    舒琬立马挣扎起来,导演的声音刚好传来:“卡!”

    群演纷纷散开,舒琬狼狈地后撤,迅速远离那只狼犬。

    狼犬歪歪头,冲着舒琬叫了一声,被训犬师拽了拽,乖乖蹲坐在原地。

    舒琬松了口气,这才顾及自己的膝盖。

    刚才不知道是谁没收住力,那一脚实打实地踹在了他的腿上,膝盖肯定是磕破了。

    舒琬没出声,他紧张地看向导演,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面对狼犬时的犹豫让导演喊了卡。

    好在不是他的原因,有一名群演走位时挡了镜头。人多的戏就是这样,会出现各种状况。

    摄影又过来和几人讲了一遍定位,小助理趁机过来扶住舒琬:“哥,你没事吧?我看刚那一下好像是真磕在地上了。”

    舒琬借着助理的力站起来,膝盖麻麻的,他摇摇头:“没事。”

    第二次开拍,接颜无尘被按在地上。

    混混头子按住颜无尘妄想够到琴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凶狠道:“哥哥知道你靠这双手吃饭,但没办法,谁让你挡了别人的财路,乖乖别动,我还能给你留两根手指,不然这只手你以后都别想再用了!”

    颜无尘剧烈地挣扎起来,几个人险些没按住他,他扬起脸冲着混混的脸淬了一口,斥道:“你做梦!”

    那混混气昏了头,顾不上挑颜无尘的手筋,招呼弟兄们先将人揍一顿再说。

    拳脚交加,颜无尘退到墙角,身体蜷缩成一团抵御着野蛮的攻击。

    光线都被遮了起来,狼狗在附近高声吠叫。舒琬被笼罩在阴影里,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刘府家仆的脸在他眼前闪过,昏暗的小房子里两条流淌着腥臭涎水的恶犬时刻想要撕咬下他的肉。

    那时他以为他的余生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混混们抓住颜无尘的手腕,将他拽起来,一拳挥在小腹上。

    舒琬呛咳,咽下了半声痛呼。

    他站不住了,群演一松手,就跌坐在地。给了他肚子一拳的群演慌乱地跪在身边,连声道歉:“舒老师,您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卡!”

    小助理直接跑了过来,挤开群演搀住舒琬,着急道:“没事吧?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孟辉远也过来了:“怎么回事?”

    那名群演一脸哭像地急忙解释:“我没收住力,不小心打了舒老师一拳,我真不是故意的!舒老师,对不起啊,您看您要让我怎么赔罪,不然您打回来吧?真的对不住啊!”

    “嘿你这人!”小助理急着关心舒琬的情况,那群演说个不停,他都听不到舒琬的声音了。

    “……好了。”舒琬抬起头,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他放下捂着肚子的手,拦住小助理,“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舒琬对一副恨不得给他磕两个的群演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快起来吧。”

    群演着急忙慌认错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舒老师,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舒琬站了起来,他对导演道,“继续吧,别耽误了拍摄进度。”

    小助理觉得有哪里不对,孟辉远比他反应快,看了眼还在地上跪着不起来的群演,没出声。见舒琬除了脸色白了点,站得笔直,应该是没有大问题,就按照舒琬说的,先继续拍摄。

    又是一镜。

    颜无尘再次被摁住了手,他的身上都是被踹出的脚印,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被扯出新的裂口,头也被狠狠按在地上,混混头子道:“叫啊?怎么不叫了?”

    说着有人从背后踩了他一脚。

    这下舒琬确定群演里有人在故意使力,还不止一人。

    或许是为了今天的热搜,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舒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他明白,就算他发现了这件事,也不能说。

    他说出来了,对方可以一口咬定是拍打戏不小心。他如果执意要追究,很有可能最后传出去的只会是他仗势欺人,坐实了他有后台就在剧组嚣张跋扈,受不得疼。

    舒琬决意不理会那些人。

    反正他惯来能忍痛,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只要别耽误剧组的进度,给剧组带来更多的麻烦。

    还有,别连累到郁恒章。

    颜无尘将琴看的比命重,废了他的手和要了他的命没有分别。他被人踩进尘埃里,恐惧迟来地盈满胸腔,似乎再也看不到半分希望。

    街上的人听到巷子里的动静早都躲开了,就在颜无尘以为自己真的要废在这里时,一片衣角出现在巷子尽头。

    那人不知站在暗处看了多久,就这样看着颜无尘挨打,看着他被践踏,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这些人真的要废了琴师的一双手,那人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狼犬的吠叫一声高过一声,舒琬忍着身上的疼痛注视着那片衣角,思绪被拉回到那间狭小的犬舍。

    那时的刘傲仁想必也是这般,在暗处看着他被狼犬吓得一动不敢动,看着他一边哭一边从狼犬的攻击范围内抢过一碗饭。

    舒琬说洛王想要看到颜无尘的恐惧,这是剧本里没有言明的内容,舒琬如此解读,不是因为他揣摩出了洛王的心思,只是他足够了解刘傲仁。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警惕敏感,对身边的一切都不信任。只有他人彻骨的恐惧,才能让他们觉得对方在自己的掌控下。

    哪怕颜无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僭越,洛王也要废了他的眼睛,毒哑他的嗓子,确定颜无尘除了弹琴已然是个废人,才能安心把人放在身边。

    哪怕舒琬从未想过反抗,刘傲仁也要寻出无数的错处惩戒他,以此竖立自己的威信。

    从狗舍出来后舒琬便学会了要乖,要及时改正掉刘家人看不惯的一切“坏毛病”。

    只有做一个听话的人,才能少受些疼。

    葛瑞秋走进镜头,出声制止对颜无尘施暴的地痞流氓,他正要说台词,却发现舒琬的情况不对。

    群演们散开,镜头里露出了舒琬的脸,蹭了土,布满着泪痕,眼神空洞地落在狼犬的身上。

    他像是完全陷在了颜无尘的恐惧里,还在不断乞求:“……我错了,放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