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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天敌一对

    母亲娇羞地推了推。
    南弋半捂着眼睛,笑着离开,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他不应该打扰。于是,他错失了那个礼物。
    他眉心皱紧,缓慢地翻身,哪怕在睡梦中,他的神经也是紧绷而警惕的。白日里越表现得平静,内里的焦虑越无处释放。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不过三十四岁,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他虽然并不觉得这个世界如何美好,但他也未悲观厌世。他希望活下去,健康地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地活下去。
    他几番辗转,好似被魇住了,没有醒过来。脑海中的画面却转了个场,非常熟悉的环境,是他十六岁之前一直居住的医大家属楼。
    其实,外婆名下还有不少套条件不错的别墅和商铺,南弋是在和律师交接遗产的时候,才知道的。两位老人朴素低调了一辈子,居住的房子是院里分配的,两室一厅,90多平方米,不算憋仄,但也谈不上宽敞。
    他出国的前一天,后背被外公用鸡毛掸子揍出来的伤处还没消肿,外婆趁他睡着了,又进到到房间里,替他轻轻擦了一遍药。
    老太太轻手轻脚地虚掩上房门,怕出声音,没有扣上锁。
    昏暗的客厅里只点着一盏小台灯,外公手里拿着一本书,架着眼镜,好半天都未翻页。见外婆出来,古板的老头哼了一声,“慈母多败儿。”
    外婆是很有涵养的大家闺秀出身,平时极少回嘴,这一夜却没忍住,“我不是他的母亲,不然一定把孩子带走,何苦被你这个封建家长糟践。”老太太默默地垂泪,“你也真下的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外公气恼,“你以为我不心疼,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歪了路。”
    外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了,不懂年轻人的世界。我只知道,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难道因为他喜欢了一个人,就十恶不赦了?”
    外公放下手里的书,沉默良久,起身留下一句,“所托非人。”
    第二天清晨,南弋起得很早,坚决不让外婆送他,自己踏着一地清光离开了那栋承载了他整个人生的老旧楼房。这一次,貌似是他十几年顺从的成长经历中,唯一的叛逆。直到他从外边推上大门,外公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从楼洞口到大马路,南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不曾抬头,却能够敏锐地感受到背后注视的目光。
    出国之后,学业非常紧张,前两个假期他都没有回国,但每天会保持给外婆打一个电话。后来的节假日用来了解和追随父母的脚步,更无暇他顾。本科期间,他挤出时间回家两次,好巧不巧全都赶上了外公出差,他只见到了外婆。其实也不算意外,外公本身就工作非常繁忙,他在家的时候也不是经常能见到。
    后来,还是借外公到哈佛医学院交流的机会,一家五口克服困难,凑到一处吃了一顿饭。彼时,他那个不太受岳父待见的洋女婿吸引了南院士大部分的火力,他笨拙地绞尽脑汁,勉强用各种罕见的临床案例转移岳父挑剔的视线。而南弋在外婆羽翼保护下,未被波及。大家回避掉尴尬的话题,算是难得的一桌团圆饭。
    老人回去后不久,就赶上了国内新型病DU爆发,大面积GE离。南弋鞭长莫及,好不容易想办法和母亲一同赶了回去,外公却在亲自率领团队夜以继日抢险救治病患的一线突发疾病,猝然离世。外婆不同意出国,独自生活了一年多,也郁郁而终。
    人生至此的三十多年,他措手不及,一晃神的工夫,便只剩孤家寡人。
    爱他的人,他爱的人,皆留不住。
    作者有话说:
    本文明天入V,两章一起更新,谢谢
    第59章 回头草有毒
    南弋早上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睁开眼睛。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个体的得失悲喜而放慢脚步,成年人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伤春悲秋。
    他简单洗漱过后,刚要换衣服跑步,又蓦地想起来,自己现在最好减少非必要运动。挣扎了几分钟过后,他还是换衣服下了楼,如果跑步有风险的话,那么走路散步亦然,岂不是只剩下卧床不起一条路?
    敌人尚未发作,先自己把自己吓死,那他这大半年算白“叛逆”了。
    南弋照例去小公园晨跑,一个人往那边慢跑的路上,他不期然地想到邵禹,想到那人别扭的表情和幼稚的胜负欲。人的惯性也是不靠谱的玩意儿,他明明独自来来往往了无数回,只是跟那人并肩过一趟,便不受控地历历在目。算了,想起来就想起来好了,又没实际去做什么。权当乐趣,生活已然如此艰难无趣,何苦把自己逼进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