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冷静,他又成了上一世杀伐果决的权臣秦衍风。
    为了今后的大业不出现未定因素,他还是打算将叶荷萱除掉,永绝后患。
    走过这段长廊,钻过月洞门,便是裕国公府的假山池塘。他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扔进池塘,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叶溱安插的暗线掐断。
    秦衍风承认,这一次,面对叶荷萱,他有点不忍心。
    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他伸出了手。
    江娴丝毫不知秦衍风对她动了杀念。她沉浸在悲哀中。
    她想到生前的事,想到自己成了孤儿,想到死去的父母弟弟……明明在开解别人,可自己却被颓丧包围。负面情绪犹如潮水用来,几欲将她溺毙。
    江娴鼻尖一酸,眼眶微热,泛起了盈盈点点的泪。
    “秦衍风,你已经很幸福了。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成为一个低智的人,有父母的关爱,永远都被呵护着,不必长大。
    女子带着鼻音的声色,在寂静的夜中响起。而秦衍风准备捂上她口鼻的指尖,却刚好触碰那滴泪水。
    微微热,湿漉漉。
    江娴怔了怔,她不可置信的抬起红通通的泪眼,“你……你是在安慰我?”
    天啊,她竟然让生气的低智病人反过来安慰她?
    她干了什么蠢事?
    太丢脸了!
    而秦衍风也很无语。
    这一世的叶荷萱行事出乎意料,好端端的哭什么?那眼泪把他指尖都烫了烫。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秦衍风的计划只能宣告失败。
    江娴却又羞又窘,抬起衣袖胡乱的擦拭眼泪。再抬起眸子,看着秦衍风觉得他顺眼多了。
    痴傻的秦衍风真好啊。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可他却用行动安慰自己,有谁能拒绝这样赤忱单纯的关切?江娴心底温暖,忍不住踮起脚尖,举高右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破涕为笑:“乖了!”
    秦衍风:“……”
    现在杀这个女人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的。
    嘉云郡主到底是放心不下,领着丫鬟婆子一大群人过来瞅瞅。
    结果正好看到江娴朝秦衍风微笑的一幕。
    檀郎谢女,天造地设。
    江娴见她来了,忙走上前,对嘉云郡主道:“方才我开解了夫君几句,已经没事了。”
    嘉云郡主笑着颔首:“萱儿,劳烦你了。”她慈爱的目光望向廊下的秦衍风,“衍风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整个裕国公府的福气啊。”
    以前秦衍风闹脾气,都是嘉云郡主耐着性子哄。如今这担子落到了儿媳身上,儿媳出乎意料的完成很好。
    两人说着话,秦衍风仍是木木呆呆的站在原地。
    嘉云郡主又是心酸,又是怜惜,对江娴道:“萱儿,委屈你了。若衍风还未失智,你们夫妻二人,那该有多幸福……”
    “母亲,不必去想那些。”江娴面皮薄,莫名觉得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她,“夫君如今很好,我无所求,但求珍惜当下。”
    嘉云郡主深感欣慰。
    夜色渐浓,便催促他们小两口尽早歇息。
    江娴确实有些累了,辞过嘉云郡主,便带着秦衍风,踩着石子小路,慢慢往回走。
    翠浓提着盏绘十里碧莲的油纸风灯,走在前面引路。
    灯光与月色共同照亮一方天地,将人影拉长。翠浓不知与江娴说了什么,两人低声笑了起来。
    秦衍风落在最后,凝视着江娴婀娜的背影,疑窦丛生。
    为什么这一世的叶荷萱会变成这样?
    她真的无所求,但求珍惜当下吗?
    第十八章 同床
    秦衍风想不通,也不去钻牛角尖非得猜出一个结果。
    他近来无事,干脆就留在裕国公府,看看叶荷萱还能折腾出什么来。他始终不相信有人可以装模作样到十二个时辰滴水不漏,只要他细心观察,总能等到叶荷萱露出马脚。
    江娴前脚进入松竹院,秦衍风后脚跟来,瞬时愣了愣,恍惚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院子里的格局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院子空荡冷清,只有一棵茂盛的老桃树。可如今,树下放置了崭新的石桌石凳,桌上还有半局残棋。秦衍风瞄了一眼,竟然没看懂那棋局是什么意思,不伦不类的;靠近左侧回廊的地方,搬来了一口雕玉兰花的圆形大石缸,缸里却没养观赏锦鲤金鱼,而是几对壮硕红虾。对侧的土壤被翻新过,冒出了一些小幼苗,不知种了什么。
    江娴路过的时候,往缸子瞅了眼,朝翠浓点点头:“再养肥点,过几天捞出来清蒸。”
    秦衍风听得真切,脚下一个趔趄。
    这石缸他记得价值不菲,还是裕国公找来一整块青石定做雕凿。石缸若有神智,一定想不到有天它会被用来养食材。至于那新生的幼苗,秦衍风估计也不是什么花卉,搞不好是葱姜蒜等等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