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风正低头在看手里刘桓的密信,好像没在意他的唠叨。
    杜太医微微松了口气。
    差点忘了,秦衍风对他那妻子厌恶得紧。
    秦衍风的确没耐心听杜太医掰扯他的药茶,他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刘桓的密信只顾着报喜,根本没说他暗中派遣人手,前往鲧州对七皇子刘甯捣乱。
    这件事还是他机密署亲信探听到的消息,否则直到此刻,他还被蒙在鼓中。
    刘桓派去的人手,打着神谕天道的幌子,说刘甯等人疏通河道是在损坏天地灵脉,阻拦他们施工进度。要知道,前朝覆灭后,大元便不许宗教宣扬鬼神之说,刘桓真是不知者无畏。刘甯比他聪明多了,一看来人捣乱就能猜出眉目,届时将人拘起来严新拷问,他刘桓难道觉得自己能摘得干干净净?
    当今天子还没老糊涂呢!
    秦衍风将薄薄的信纸攥成一团,俊朗的五官却看不出盛怒的表情。
    他选择了刘桓,便已经做好了扶持草包的准备。
    “杜太医,我稍后回信一封,午时杨五来取,你将信直接给他便是。”
    杜太医答好,“我这便去给你准备笔墨纸砚。”
    不多时,纸笔取来,秦衍风刷刷落笔,将回信封上火漆,并叮嘱杜太医道:“届时杨五来了,你告诉他,先莫将信交给二殿下。待二殿下慌张找他,等个三五日,再将此信交出。”
    杜太医满腹疑虑,但他不问。
    这两年他算是看明白了,秦衍风走的每一步棋,都提前算好了。他只需将疑虑憋在肚子里,按照他说的做。
    “老朽明白。”
    秦衍风又不蠢,怎么可能直接对刘桓的做法兴师问罪,否则刘桓知他一直暗中监视,少不了会对他生出间隙。他估摸刘甯那边已经将刘桓的人扣下,刘桓一急,自然会找他商议,届时再将信中对策交与,应对也不算晚。
    末了,杜太医又问他:“这次需对外称病,在我府上待半个月么?”
    秦衍风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这会儿他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不必,明日我便回裕国公府。”
    杜太医颔首。
    反正他的杜府是块砖,秦衍风有需要就往哪儿搬。
    秦衍风沉吟片刻,抿了口转凉的药茶,神色疏淡。他站起身,随意说道:“这茶还不错。你将茶底换成兰馨雀舌,再加三钱红参,多准备些,我回去送人。”
    杜太医回过味儿来,浊目一亮,“是给尊夫人带的吧!”
    看来秦衍风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冷漠无情。
    哪知秦衍风立刻皱眉,反驳他道:“谁管她死活?我弟弟随星这些日子劳累过度,神容憔悴,正好喝点药茶补补气血。”杜太医更不懂了,“前天我碰见令弟跟一群少年郎打马出城,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没觉得他哪里体虚啊……”
    秦衍风瞪他,“你懂什么?”
    杜太医还欲再说,秦衍风却大步两迈,袖手出门。
    他望着对方颀长潇洒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心中愤愤不平:“我怎么就不懂了?你是太医还我是太医啊!”
    第二十九章 生机
    立夏将近,嘉云郡主给江娴送来好几身新裁的薄衫。
    知她喜欢素净,颜色大都是水蓝、草青、藕粉。没有大片繁复的金线花卉刺绣,只在暗纹袖口裙边点缀几颗镂空细珠,清雅别致。
    江娴收到新衣,十分高兴,忙领着翠浓去向嘉云郡主道谢。闲暇午后,郡主正和国公爷在院内对弈,招呼江娴在旁边观棋。江娴对围棋一窍不通,硬着头皮观了几局,实在摸不出门道,干脆立在旁边剥盐花生吃。
    裕国公自是不敢赢他夫人,五局四输败下阵来,灰溜溜提着笼子找东阳侯斗蛐去了。
    嘉云郡主将棋盘一推,又好气又好笑,对江娴说:“瞧他那德行!改明儿我定将他那些蚂蚱鸟儿全给扔了!”
    江娴扶着嘉云郡主的手臂,笑意盈盈:“公公反正也是闲着,随他去吧。”
    裕国公府靠着祖宗挣下来的殊荣,这辈子吃穿不愁。朝政大事用不着他操心,除了吃喝玩乐没别的事儿干。
    嘉云郡主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想嘴两句。她又跟江娴数落了一会儿裕国公的不是,江娴含笑听着,并不发表意见。末了,嘉云郡主才问她衣裳是否合适颜色可喜欢,江娴一一作答,谢过母亲。
    嘉云郡主捏了捏她纤薄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萱儿,你还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儿。万一哪天碰见叶少监,他指不定会怪罪裕国公府磋磨了他女儿呢。”
    “母亲多虑了。”江娴低声道。
    她垂下眼,心头忍不住想:叶溱这个父亲,真心宠爱叶荷萱吗?若真的爱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把她送来裕国公府做眼线,又怎会在叶荷萱被暗卫杀死后,草草在灵堂祭奠了一下,便再无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