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七不清楚秦衍风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论权财,裕国公都有。
    他之前揣摩过秦衍风的心思,以为他野心勃勃,肖想大元朝高无上的皇权,但在秦衍风投奔二皇子之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后来,秦衍风又命他去暗杀刚过门的妻子,宋七确定自己手脚麻利,可这次任务却以失败告终。
    直至今日,宋七仍想不通,亲手推下池塘的女人,为什么毫发无损。
    好在秦衍风没有因此事责罚,只是本该他前往禹州的差事,却交派给了杨五。
    宋七不敢问。
    在秦衍风手底下,他深谙一个道理。
    要想得到重用,只需做到两件事:少言。不问。
    秦衍风看完迷信,强忍着怒气,将信纸揉成一团,攥在拳心。
    这个二皇子,果然不会让他有片刻省心!
    好不容易笼络到禹州刺史王巍,二皇子却在禹州广结豪友,与其产生矛盾。秦衍风知道二皇子出发点是好的,但他名字王巍节俭,还倒行逆施,空怀经纶天下之心,做出来的事却件件不行。王巍在禹州多年,名声赫赫,二皇子岂能将其得罪?
    此事可大可小,秦衍风想来想去,决定亲自前往禹州,确保水患期间安定。待此事结束,再随二皇子一同回京。
    *
    江娴次日醒来,身边的床铺冰冷。
    她正想问问翠浓昨晚秦衍风是否未归,就见徐嬷嬷端着洗脸盆,一边帮她绞帕子一边唠唠叨叨地抱怨:“大公子这个身体状况怎么比少夫人你还差劲儿啊!才从杜太医府上回来,昨儿个听说又病了,连夜被送去医治。”
    “又病啦?”
    江娴拨了拨耳畔垂下的青丝,颇为讶然。
    她想打昨夜竟半梦半醒的梦到了秦衍风,月光下,他身量颀长,俊美绝伦,还用正常人的口吻与她说话聊天……江娴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她接过徐嬷嬷递来的帕子,轻轻地擦脸,“我原本还想跟他道个谢。若非他提醒翠浓,昨晚那件事我怕不好糊弄。”
    徐嬷嬷不可置否。
    江娴用过早饭,便在院子里逗了会儿小毛团子,正准备给她的葱姜蒜浇浇水,却听门外丫鬟来报,说是她的父亲前来探望。
    江娴乍然一听“父亲”二字,愣了一愣。
    她才想起来,这具身体是叶荷萱的,而叶荷萱的父亲,正是秘书少监叶溱。
    那位表面中庸,实际上投奔了七皇子刘甯的心机臣子。
    避而不见不是办法,江娴迟疑少顷,换了身衣裳,便领着翠浓匆匆前往外间花厅。
    叶溱与她内心想象的样子差不多。
    一袭灰衣,头戴幞头,中等身量,作中年文士的寻常打扮。
    他见到久违的女儿,亦是半晌才反应过来。
    记忆中,女儿酷爱大红大紫的颜色,穿着发饰极尽奢华。如今却一身浅蓝素衣,发髻轻挽,看起来干净清秀胜似水莲。
    “萱儿。”叶溱放下茶盏,从椅子上站起相迎。
    江娴抿了下苍白的唇,这才喊了句:“爹,你来了。”
    叶溱道:“许久不见,为父甚是挂念你。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
    “从家里带来的药,按时在吃吗?”
    “在的。”
    叶溱问一句,江娴从善如流的回答一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叶溱总算点到了正题。他先打发左右下人离开,待花厅里只剩他和江娴,才低声问:“这些日子在裕国公府,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江娴心想,能有什么消息?
    裕国公只知道走鸡逗狗;嘉云郡主正为秦随星的婚事绞尽脑汁;秦衍风痴痴傻傻三天两头生病;秦随星不是在院子里画画就是跟狐朋狗友出去踏青喝酒;二房那边她见都没见过几次,根本不熟。
    江娴摇头。
    叶溱有些急躁了,“你难道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不知。”江娴想了想,干脆与叶溱摊牌,“爹,女儿身子骨太弱,只能拘在这一方宅院,这差事……我恐怕做不了。”
    叶溱冷下脸来,“萱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娴淡声道:“便是父亲所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眼线不眼线的,她不当了!
    叶溱知道自己说这话不对,但他忍不住提醒:“怎么?你不想再嫁秦随星了?甘愿跟那傻子过一辈子?”
    “爹,其实我觉得大公子挺好。”
    再说了,她穿成叶荷萱,哪还有什么“一辈子”。
    江娴想到叶荷萱死后,叶溱毫无关心,不禁有气,忍不住说话夹枪带棒地质问他:“爹,我想问问你,你心中可真有我这个女儿?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怎会连哄带骗让我嫁给秦衍风?又怎会让我冒着风险为你传递消息?你承认了吧,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你只想升官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