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风想推辞,架不住江娴的连拖带拽,只得去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本朝钱庄隶属户部官家,名字就叫“大元钱庄”。将银两换为银票,需要取钱的时候再拿银票兑换,十分方便。
    马车缓缓驶到目的地。
    江娴提裙跳下马车,结果动作太大,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咳嗽了老半天。
    秦衍风看不过眼,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谢谢。”江娴对他柔柔道谢,温婉明媚。
    秦衍风心跳漏掉半拍,他不自在地扭头,当做没听见。
    这时,徐嬷嬷从马车上端来药茶,催促江娴喝掉。
    加了冰片薄荷的药茶流入咽喉,江娴感觉好了许多。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朝几人抿唇,眼角弯弯,“你们说,刚才我如果倒在这钱庄外面,会不会被误认是碰瓷的?”
    翠浓“扑哧”笑了起来,随即又语重心长地劝告:“少夫人,你别打趣了。依我看,你应该找大夫多开几幅方子,好好调理身体。”
    “就你最体贴啦!”
    江娴俏皮地刮了下翠浓的鼻尖,转身走进钱庄。
    大元朝的钱庄成立十年不到,百姓们更习惯将银子埋在床下,又或者存在扑满里。对于钱庄,普通百姓对它不太放心。故此,江娴来存钱的时候,钱庄里一个人都没有。
    钱庄的掌柜见江娴一行人穿戴不凡,殷勤招呼。
    江娴三言两语问清楚了规则,接过钱庄老板递来的凭证,开始浏览。确认无误之后,江娴拉来百无聊赖的秦衍风,跟掌柜笑眯眯说:“嗯,银子全存在他名下。”
    秦衍风闻言一怔。
    此前十九娘说酒楼受益人是他,他还半信半疑。不曾想江娴第一个月的分账,毫不犹豫给了他。
    就在秦衍风心乱之时,他听见江娴小声地解释:“这笔钱原本是给母亲的,但依照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收,所以我用你的名义存在这里。等以后……”她语气一顿,抬起水莹莹的眸子,望向秦衍风,微笑了起来,“等以后你变聪明了,一定要把银子取出来送给母亲。”
    秦衍风明白了。
    原来她给他存钱,把酒楼转到他的名下,全是因为嘉云郡主的缘故。
    想通这点,莫名失落。
    至于为何失落,他未作深思。
    第七十五章 隔阂
    钱庄掌柜只管进行流程,谁存钱与他无关。问明了秦衍风的名字年岁地点身份,得知是裕国公府人,态度更加谨慎谄媚。掌柜用毛笔在凭证上写下存银金额,双方签字画押,凭证各留一份,钱就存好了。
    江娴把凭证仔细叠好,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葡萄鸟腰圆荷包中。
    她拿着深紫色的荷包在秦衍风眼前晃了晃,“银票都在这里,回去后我把荷包放在你的衣柜最底层。记住了哦。”
    秦衍风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江娴粲然,踮起脚摸摸他的额头,“乖了。”
    秦衍风:“……”
    两人站在路边说话,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忽然,江娴余光扫过一抹姜黄衣袍,只听那人靠近了她,忍不住唤道:“萱儿!”
    江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她循声扭头,许久未见的叶溱立在她身侧,沧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的虚影。
    “老爷。”
    徐嬷嬷和翠浓异口同声地喊道。
    徐嬷嬷毕竟是叶家老奴,她上前半步,上下打量叶溱,见中年文士头带灰色幞巾凭添憔悴,不禁关切道:“老爷,近来可安好?腿痛的毛病缓和没有?”
    “好多了。”
    叶溱朝徐嬷嬷颔了颔首。
    他目光始终黏着江娴,除了江娴,其他人全都入不了眼。
    叶溱藏在胡须间的两片嘴唇嗫嚅,小心翼翼地问:“萱儿……你的病怎样了?”
    “好多了。”
    江娴学舌。
    叶溱又问几个问题,不外乎是什么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江娴全都礼貌疏离地回答了。眼见叶溱没有想走的意思,江娴不禁皱了皱眉,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牵起秦衍风的衣袖,“我饿了,想回府吃饭。你请自便。”
    最后四个字是对叶溱说的。
    原谅江娴无法对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喊“爹”。
    叶溱上次被江娴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幡然醒悟,终于意识到用女儿的终身幸福作为仕途跳板是错误的。
    扪心自问,叶溱跟随七皇子是想出人头地,想站在更高的位置为百姓谋福祉。
    他自觉两袖清风是个好官,偏偏在这件事上做错。父女情谊渐行渐远,叶溱后悔,却找不到可以弥补的办法。
    江娴倒不是有多恨他,只是不知道与一个名义上的“爹”如何相处。
    她怕暴露自己不是叶荷萱的身份,干脆与之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