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日暮,绚丽的霞光给瑟瑟江面妆上一层胭脂薄媚。伴随橹声,李通让小舟靠岸,重新塞住了于蓝桃和江娴的嘴。
    李通没有急着上岸。
    等天渐渐黑了,一辆枣红马车从小路上辚辚驶来。
    马车上坐着两名皮肤黝黑的车夫。
    其中一穿灰衣的对渡口吹了声口哨,李通听见,赶紧钻出船舱,跑过去与对方交涉。
    江娴眯眼远眺,李通与车夫不知在说什么。过得片刻,车夫扔给了李通一个荷包,李通拿着手里掂了掂,难掩笑意。
    李通带着两个车夫来到船边,把五花大绑的江娴于蓝桃带出来,“带走吧!”
    “这小娘们儿长得可标致。”那车夫抬手指了下江娴,“手臂怎么了?”
    “受了点儿伤,将养一段时间就好。”
    李通又说:“她脾气好,服管教,捯饬捯饬当个头牌没问题。这一个,”李通嫌恶地睨于蓝桃,“泼辣刁蛮,估计得费些心思。”
    灰衣车夫扯了扯手里的马鞭,阴狠冷笑:“到了春水阁,再泼辣也得给爷变老实!”
    说完,他粗鲁地拽过江娴于蓝桃,将人带走。
    夜幕之下,那辆停在路边平淡无奇的破旧马车,犹如蛰伏着暗处的洪水猛兽,令江娴恐慌害怕。
    上了马车进了春水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江娴下意识瑟缩后退,却换来灰衣车夫更用力的拖拽。那人动作粗暴,扯动了江娴左臂上的刀伤,伤口再次迸裂,渗出鲜艳的血色。与此同时,于蓝桃也疯狂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呼救。渡口两名船夫听见动静,出来张望。
    李通扭头,凶神恶煞地从靴子里掏出短刀,比划道:“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一并宰了!”
    两名船夫怕惹事上身,忙钻回了乌篷船内。
    于蓝桃气得跺脚。
    虽说是人之常情,江娴到底是忍不住失望。
    就在二人要被塞进马车之时,渡口边忽然划来来一叶扁舟。
    暗淡的夜色里,舟头立着一名黑衣男子,男子脸上戴着集市上常见的傩祭面具。他手提一盏竹灯,散发出微弱暖橘色调,倒影在江水里,波光粼粼。
    李通这些年躲避官府追捕,对规避风险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他看了眼黑衣男子,忙催两名车夫,“迟则生变,快把人带走。”
    说完这句话,小舟距岸边不足两丈。眼看江娴和于蓝桃要被带走,黑衣男子倏然动身,足尖轻点水面,一跃上岸。不等李通等人有所反应,他“噌”的一声拔出长剑,薄窄的锋利剑刃泛起白光,堪堪照亮他一双冷厉的眼眸。
    “把人留下!”男子嗓音沙哑沉稳,故意压低音色。
    夜色迷离,江娴余光惊鸿一瞥,莫名觉得他很熟悉。
    李通和两个车夫拦上前来,咬牙切齿,“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秦衍风被骂“阿猫阿狗”正不乐意,再看江娴手臂血流不止,更是怒上加怒,不由分说挺剑而上。
    第九十四章 值钱
    秦衍风喜欢弹琴品茗,挥毫写诗作画,并不醉心武学。
    上辈子会拜武道前辈为师,是为了讨好段问春。
    段问春梦想仗剑天涯做侠女,秦衍风投其所好,跟着日夜苦练。这辈子重生,不敢倾摇懈弛,经常与苏二宋七等人切磋。他想着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剑法令段问春倾倒,却找不到机会。没曾想,竟然是在救叶荷萱的时候第一次施展。
    李通和另二人立刻拿起手边的刀斧迎战。
    眨眼间,四人在渡口斗作一团。
    江娴趁机和于蓝桃躲去一边,用肩膀互相帮对方蹭掉口中的棉帕。
    听着耳畔刀剑相交的铮鸣,江娴紧张地提醒:“这位义士,那李通左脚有旧疾,你可以专攻他下盘!”
    李通闻言,嘴都气歪了,“亏我与你聊得投机,你竟然背后捅刀?”
    江娴害怕地后退,小声嗫嚅:“是你自己说话不把门儿,什么都跟我讲的……”
    要不是被秦衍风牵制,李通定要跳过来劈她一刀。
    秦衍风暗暗好笑。
    除了李通,另外两人根本不懂武艺,他以一敌三尚且游刃有余。
    他们的大船顺流直下,因为不确定李通会把江娴卖去云州、秦州、还是滨州,只得分头行事。宋七去了云州打听消息,杨五在秦州搜寻,而秦衍风则来到滨州最大的县城苍兰。秦衍风怕暴露身份,借了宋七的衣衫,征用了杨五的佩剑,顺道花十文钱买张面具,这时候通通派上了用场。
    两名车夫只不过是春水阁的龟公,靠着身强力壮负责与人牙子接头。两人挥刀乱砍,秦衍风则倏然斜身,右剑横挡,左手化拳为掌,啪啪两下,折断了二人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