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吓个哆嗦,赶忙挽起衣袖。
    “李通要绑我,我又总忍不住咳嗽,动作一大,难免扯动伤口附近的皮肉……”
    她声如蚊呐。
    秦衍风提过渔灯,借着微黄的光线查看伤势。
    纤细的胳膊又白又嫩,薄纱衣袖层层叠叠堆在手腕,让秦衍风脑子里突兀的想起句词来——嫩藕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可这美好,偏偏被一道五寸长的伤口狰狞的从手肘划到小臂,反反复复愈合的黑痂里,还在渗血。伤口上白色的粉末,光闻气味就知道是最差的金疮药。得亏现在天气不热,若在三伏天,她伤口化脓溃烂,总得废了。
    秦衍风有些生气。
    气她不爱惜自己,又气自己为什么要关心她,到头来,又把李通刘甯刀疤汉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你这手再不好好医治,得砍了。”秦衍风存心吓唬她。
    江娴本来没觉得什么,听他语气严肃,顿时慌张,“那那那怎么办?”
    不会吧!
    被划了一刀就要截肢?封建社管的治疗手段这么狂野吗?
    江娴平日在秦衍风面前,都是一副温柔体贴的知心姐姐模样。秦衍风披上伪装,头次见她这般惊恐,内心一阵好笑。
    他从小舟的案几下拿出一个药箱,选了一些瓶瓶罐罐出来,“还好我这里有一位名医研制的秘药。一天换两次,很快就能愈合。”
    江娴又问:“会留疤吗?”
    “不会。”秦衍风以前也受过外伤,杜太医的秘制金疮药,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瘢痕。
    江娴彻底松了口气,一叠声儿的道谢:“谢谢,谢谢,义士,你真是好人。”
    秦衍风抬眼,戏谑道:“这要额外收钱。”
    “多少?”
    “不多,二百两黄金,跟你的赏钱凑个整数。”
    江娴:“……”
    现在去官府告这个人勒索来得及吗?
    她斜眼瞟旁边的利剑,刃泛寒光,殷红的鲜血将将凝固。
    ……算了,先苟住吧。
    第九十六章 生气
    秦衍风给江娴的伤口仔细上药,用纱布重新包扎。
    小舟在江中缓缓破水而行,荡开一圈圈觳纹。夜色茫茫,悬挂在乌篷上的渔灯散发着温暖的橘光,两岸青山中偶尔传出几声猿啼。
    船舱狭窄,江娴后背贴靠着船舷,五脏庙开始闹腾。
    她拧开水壶,喝了几口水还是觉得饿。纠结了片刻,她瞄向立在舟头的黑衣男子,忸怩着问:“义士,你有东西吃吗?”
    这艘小舟是宋七在云州临时租赁,秦衍风匆忙赶来,没有添置东西。一般情况下,船夫都会在船舱里留些食物,秦衍风道:“自己在案几下面找一找。”
    “好的。”江娴依言照做。
    案几下除了药箱,果然还有一个小食盒。江娴费力打开,里面只有一把糖炒栗子。
    江娴左臂才包扎起来,使不上劲儿,剥栗子不太方便。她顾不得形象,直接上牙咬。结果板栗仁没吃下去,被壳子剌了嘴。
    江娴捂着嘴角,疼的“嗞”了一声。
    秦衍风听到响动,一回头就瞧见江娴背对着他,跟个仓鼠似的不知在啃什么。他弯腰走进船舱,江娴捏住一颗栗子,尴尬地解释,“这个不太好下嘴。”
    秦衍风懂了。
    他往旁边一坐,将食盒里的栗子全拢到自己面前。他人高腿长,船里又窄,江娴不得不把双膝收拢,给他腾点儿位置。
    秦衍风拿了栗子就开始剥。
    江娴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手上。
    借着淡淡的灯光,她这才发现,男子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干净,指节修长分明,顺着栗壳裂开的缝隙一划,指尖一碾,褐色的外壳便被除去,露出黄澄澄、嫩生生的果仁。
    秦衍风将剥好栗子放在江娴面前。
    江娴不敢吃。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问:“……帮忙剥栗子不收钱吧?”
    护送回京八百两,上药包扎二百两,江娴得把价格问清楚了,免得再挨宰。
    秦衍风忍俊不禁。
    “嗯,免费赠你的。”
    毕竟她给他剥过不少糖炒栗子,这次就当还她了。
    “那就好。”
    江娴胃都饿痛了,她忙不迭捏起板栗扔嘴里,尝了一嘴绵软甜蜜,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秦衍风面具下的嘴角控制不住扬起。
    他心情好,语气也变得愉快,“明早抵达云州,可以找一间客栈好好休整,让你吃顿好的。”末了,又补充一句,“不收钱。”
    江娴乐开花,囫囵不清地道:“谢啦谢啦!”
    江娴吃光栗子,又喝了一壶水,总算不怎么饿了。她迟疑着问:“我们从这里回京,大约需要多少天?”
    秦衍风来时乘坐大船,顺江行驶日夜兼程,追上李通用了不过区区三天。但由于地势缘故,从滨州逆流而上至多抵达云州,此后便得乘马车走陆路,紧赶慢赶,也得大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