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夜晚光线暗淡,那殷红的血还泛着点点青黑。
    江娴咬牙,迅速给他清理了血污,翻找出纱布,将秦衍风之前给她用过的金疮药涂抹均匀,包扎严实。
    这些事做完,江娴几乎耗尽力气,扶着一棵大树不住咳嗽。
    云层里,启明星渐亮,天边慢慢泛起了蟹壳青。
    官道上行驶来马车、牛车,还有运送货物的车辇,人们滞留在倒伏的树木前,让人去报官。
    有了前车之鉴,江娴没有贸然现身,她先藏在林里观望了一会儿,见官府人来了,才敢跑到求救。
    这一带多山匪,商贩行人被拦路抢劫的事屡见不鲜。
    官府的人挪开大树,又帮忙把二人送进城里的医馆,江娴赶紧去大夫给秦衍风看诊。
    大夫撩开秦衍风的裤腿,见伤口边缘已经发黑,惊道:“这是中毒了啊!”
    “那怎么办?”江娴心神一慌,忙取下左耳的鎏金珍珠耳珰,双手交给大夫,“一定要治好他!”
    虽然她和“宋七”认识时间不长,也知他喜欢冷言冷语,但关键时刻,是他引走山匪护了她周全。
    大夫没立刻去接耳珰。
    他给秦衍风把了把脉,反复检查伤口,过了半晌,才颔首道:“还好毒性浅,你送来及时,不至于无药可救。后面要好好调养,否则留下病根会成跛脚。”
    大夫说完,便开始伏案写药方。
    江娴一听这话,暗暗松了口气。她拿着药方准备去街对面的药铺抓药,与两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擦肩而过,正好听见两人四处打听:“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戴面具的黑衣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
    那两人问了几个路人,路人纷纷摇头。他们不死心,还故意挡在路中间,盘查过往马车。
    江娴警铃大作。
    她步履一顿,闪身躲在一个卖瓜果的小摊后面,伸长了耳朵。
    只听那两人悄声道:“杀了我们五个兄弟,清风寨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肯定在城里,继续搜。”
    江娴心跳如雷。
    那群穷凶极恶之徒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下结了仇,更不好办了。
    江娴抓好药,当机立断带着秦衍风离开。
    可是,青天白日的,街上人来人往,敌潜藏在暗处。秦衍风昏迷不醒,他们目标太明显,怎样才能带着他却又不被人注意?
    江娴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刚好瞅见街边有人跪在街边哭哭啼啼,身前摆了一块木牌子,上书:卖身葬父。
    江娴瞥了眼昏迷不醒的秦衍风,茅塞顿开。
    第一百零三章 恩情
    江娴身上没有现银,只能用另一只耳珰做抵押,买了辆破板车。所有家当换洗衣物包括那柄剑,她全塞在板车底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秦衍风推上车,又扯了一匹白布,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城门口近在咫尺。
    江娴往脸上抹了脏灰,一咬牙,推着板车光明正大的走出城。
    今天赶集,出城的人不少,排起长队。江娴推着车,所有人都自觉的离了她三步远。
    有农妇好奇,壮着胆询问:“姑娘,你这是去做什么呀?”
    “……爹死了,我去城外把他给埋了。”
    江娴睁着眼瞎说。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
    “可惜可惜,你孤零零一个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哟!”
    江娴低下头,抬袖擦拭眼角,装作十分伤心。
    她脸上脏兮兮,但身段五官一看就是美人,这番凄惨的身世顿时引起周围人同情。见她娇柔柔地推不动板车,还帮忙搭把手。
    城郊外往西十里地,有一片坟场,贫苦百姓路倒儿皆葬于此。
    江娴顺利出城后,往西走了一段路,便不敢继续往前。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四周吹来的风都阴沉沉的。
    道路逼仄,一列送葬的队伍扛着棺材经过,鼓奏丧乐,沿途撒纸钱。
    江娴刚好挡在路中间,她不是真的去坟场,连忙推着板车挪到边儿上。
    送葬队为首披麻戴孝的中年人,朝江娴点头示意,谢谢她让路,江娴也抱之微笑。
    恰在此时,板车上的秦衍风似乎听到了哭声,他从深度昏迷中悠悠转醒,动动眼睫,倏然坐起。
    白日诈尸!
    这下可把在场众人给吓惨了,送葬队的男女老少纷纷尖叫,扔了锣鼓棺材香蜡纸钱,眨眼作鸟兽散。
    江娴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秦衍风扯下脸上盖着的白布,看了眼周遭环境,单手翻下板车,面具下的表情黑如锅底,“叶荷萱,你在搞什么鬼?”
    这让江娴怎么解释呢?
    她尴尬地低下头,嗫嚅道:“宋七,你听我说,这是无奈之举……”江娴把清风寨的情况认真地讲述了一遍,“……这样出城是狼狈了一点,但暂时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