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的内心微微动摇。
    宋七竟然把她当知己?
    换言之,未来要刺杀“她”的人,把她当成了知己!
    江娴莫名想笑,她觉得,秦衍风恢复记忆后恐怕要换个法子来杀她了。
    宋七是《庶女为后》里面的路人甲,不影响剧情,完全就是男配手下的工具人,告诉他一些事也没关系。
    思及此,江娴有所保留地告诉他,“江月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秦衍风眸光暗了暗。
    他心头好似堵住一团棉花,音色微凉,“有多重要?”
    江娴扭头,屋檐滴落的雨水一串一串的滑进泥土,亦或在池塘飘洒出一圈圈水波。
    天地间微雨霏霏,云雾笼罩,芳野绿遍。群山树木,在雨水的冲洗下,格外青翠欲滴。
    她伸出手,接了几丝凉飕飕的雨,娓娓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年秋天,也下着这般大的雨。我没带伞,被困在街边檐下,冷得瑟瑟发抖。天要黑了,我找不到方式告诉爹娘,不知道怎么办,就在我难过无助的时候,江月带着伞来接我了……宋七,你知道吗,江月他年纪也很小,他那时候还在生病,脑子稀里糊涂的,却始终挂念着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是重要的人。所以,不管我到了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他在我目中,永远是重中之重。”
    江娴的声音很轻柔,不疾不徐的,差些被沙沙雨声掩盖。
    秦衍风将每个字听得真切。
    他拢在袖中的手无意地握成了拳,那种心口发闷地感觉愈发清晰。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会莫名生气?
    半晌,秦衍风才冷硬地憋出一个问题:“你给他做过饭没有?”
    江娴噗嗤掩嘴一笑,“当然啦,他应该是吃我做过饭菜最多的人。”
    秦衍风更气了。
    这么能吃,那江月肯定是个大胖子吧!
    他还想问江月长得俊不俊,可曾读过四书五经考取过功名,会不会调琴品茗,诗词丹青如何,刀枪剑戟精通哪一样……刚张开嘴,秦衍风意识到这样不妥,他以何种身份来盘问这些?恐怕江娴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问又问不得,说又不好说,秦衍风只能生闷气。
    他甩了下衣袖,转身看向潇潇雨幕。
    江娴看秦衍风刚才欲言又止,似乎情绪不好。
    她内心狐疑,仔细回忆刚才秦衍风问过的问题,怀疑他跟江月攀比上了。
    攀比什么呢?
    攀比吃她做过的饭吃的多?
    江娴觉得这个理由太荒谬,可除了这个理由,她也猜不到其他的。默然了少顷,江娴开始绕着弯儿说好听的,笑眯眯道:“虽然江月吃过我做过的饭菜,但他从来没有夸过我的手艺。而且他不会钓鱼……论钓鱼的话,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秦衍风一听就知道她在鬼扯。
    他钓鱼厉害?连续五六天空竿的那种厉害?
    明知江娴在哄人,秦衍风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面色冷冷,挑起眉梢,“真的?”
    江娴莞尔,用力点头,“真的。”
    第一百二一章 不恨
    秋雨瑟瑟,金风细细。
    凉凉的水意弥漫四处,一片朦朦胧胧。
    秦衍风被江娴三言两语一哄,不再气了,只是对于江月仍然耿耿于怀。
    机密署几乎掌握京城所有达官显贵的消息,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秦衍风从未在叶荷萱身边见过叫江月的人。不仅如此,京城里姓“江”的人都很少很少,江月似乎根本不存在。
    可她没必要说谎。
    她执意自己取名“江娴”,和那个“江月”同字,或许,这是她牵挂那人的一种方式。
    秦衍风心下微沉。
    他犹豫了半天,终是开口询道:“江月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江娴眼底的笑意凝结成冰。
    她眸子染上秋雨一般的水雾,红了眼尾,语气中难以掩饰落寞。
    “……他死了。”
    死了?
    秦衍风怔愣。
    他向来执拗冷傲,甚少表达歉意。但这一次,却对江娴说了“抱歉”。
    或许是因她眼中的神情太过沉痛,仿佛被硬生生撬开了伤疤,鲜血淋漓的疼。
    江娴努力弯了弯嘴角,“生死有命,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是祸是福,全都不可预料。”
    她能做的,就是摈弃悲哀,努力生活。
    “可以不说江月了吗?”江娴不想把苦难再次鞭笞,许多时候,她都可以模糊这段记忆。就像掩藏着她的秘密,掩藏着她心事,掩藏着她越来越孱弱的身体。
    “嗯。”秦衍风道。
    此前他还因江月别扭,这会儿知道江月早已去世,心情复杂。
    檐外雨潺潺,秋意阑珊,空气里裹挟的草木泥土清香,冲淡了秦衍风堵在胸口的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