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娴就发现了不对劲。
    “城门口怎么有这么多官兵?”
    都是京城的捕快,对进出城的百姓仔细盘查诘问。
    “我去看看。”秦衍风思忖少顷,决定去打探一下情况。
    他将马车停靠在数十丈外的官道林边,戴上帷帽,孤身前往。江娴在车厢里坐久了有些闷,便跳下马车,站在树下等待。
    秦衍风刚走没一会儿,忽然不远处传来痛呼。江娴抬头一看,只见树林左侧方出现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穿着朴素,面目平平。那女妇人不知怎么了,捂着腿委顿在地,寸步难行。
    头戴幞巾的中年男人赶紧关切地弯腰搀扶,女妇人却不住摇头。
    江娴不喜欢多管闲事,那女妇人表情实在痛苦,她迟疑了一下,从马车里找出秦衍风赠给她的金疮药,走了过去。
    仔细看,江娴才发现那中年妇人腿受了外伤,殷红的鲜血濡湿了裤腿,触目惊心。
    “……你们没事吧?我这里有金疮药。”江娴站在十来步远的地方,小声询问。
    二人似乎没想到树林里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他们看见江娴,同时一怔。
    那妇人受了伤,原是愁眉紧锁,见到江娴,眼神倏然一亮。
    她正要张嘴,中年男子却满脸警惕,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中年男子用眼神制止了她,旋即对江娴问:“这么早,姑娘怎会孤身在此?”
    江娴“呃”了一声,“朋友暂时离开了一下,我在官道旁边等着进城。”
    这对中年人出现在树林才更奇怪吧。
    妇人不知是疼还是怎么了,眼底泛起了泪光,“这些时日……你有没有什么事……”
    “咳咳。”中年男人以拳抵唇,咳嗽两声。
    妇人咬住唇瓣,不再说了。
    江娴莫名其妙。
    她觉得面前二人古里古怪,准备撤了,“好像你更有事一些。这金疮药你们需要吗?不需要的话我拿走了。”
    “给我吧。”中年男人阔步而来,伸手索取。
    他身量高,眼神居高临下,给人一种睥睨姿态。江娴无奈,将药瓶给了他们,生硬地笑了笑,转身回到马车旁边。
    中年男子给妇人的伤腿上了金疮药,鲜血一下就止住了。
    他将妇人背着,加快步伐,往密林深处去。
    江娴正奇怪二人为什么放着官道不走,偏在密林里乱窜。身边一道黑影靠近,蓦地问:“你在看什么?”
    江娴险些被突然出现的秦衍风吓死,“你这么快就打听清楚啦?”
    秦衍风顺着江娴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中年男子背着妇人的背影。
    那背影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禁愣在原地。
    第一百二五章 感情
    “那边是什么情况?”江娴指了下城门。
    秦衍风微微回神,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密林处,沉声道:“牢里逃走了一名囚犯,京城戒严,正在彻查。”
    江娴随口问:“什么犯人值得京兆尹兴师动众?难道是李通那样的江洋大盗?”
    “不是。”
    “就算不是,应该也身犯重罪吧。”江娴揣测。
    秦衍风没有作答。
    他看着已经消失在密林里的男女身影,脑海里想起了另一件事。
    一件关于段问春的事。
    上一世的某年秋,段问春嫡母被人毒害身亡,所有线索矛头都指向段问春。她的嫡姐段堇秋悲痛之下,恳求段侍郎大义灭亲,直接将段问春拘押官府。
    段堇秋不想放过扳倒庶妹的机会,用银子贿赂狱卒,期间对段问春严刑拷问。当时的秦衍风尚在痴傻,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刘甯知晓情况,动用自己的关系想把段问春释放,奈何段侍郎听信了段堇秋的耳旁风,认为段问春怨恨嫡母,做出了不仁不义之事,要求官府按当朝律例重判。
    弑母是大罪,段问春如果坐实罪名,必定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段问春被亲爹误会,委屈万分,心如死灰。刘甯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只好动用暗卫,潜入大牢,将段问春救了出来。
    刚才那一对中年男女,正是易容乔装后的段问春和刘甯。
    刘甯会带着段问春离开京城,渡过海峡,抵达抚州之外的离岛蓬莱。他们之间的羁绊会越来越深。
    这样的大事,秦衍风全忘了。
    他躲在山野水坞,整日垂钓赏雨,红衣女子的样貌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模糊。
    怎么会这样?
    秦衍风心底荒谬,对自己产生浓浓的厌弃。
    当年他痴傻被叶荷萱折磨侮辱,家人将他视为病人,只有段问春把他当做正常的普通朋友。她对他笑容灿烂,像一束光,点亮了他灰暗的世界。除了家人,他最在意的应当是段问春的,不过是离开京城了一段时间,怎么就把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