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大气不敢出。
    她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不敢去设想打碎花瓶的小宫女遭遇,她惋惜同情又愤怒,可她绝对不能莽撞的站出来愚昧的求情。
    她的身份不合适,立场也不合适,在封建制度社会下,她只能视而不见。
    显庆帝弯腰捡起了一片花瓶瓷片,反反复复擦拭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喃喃自语,“他就像这花瓶,再也回不来了……”
    随即看也不看玉嫔等人,捡起几枝君子兰,缓步离开了。
    玉嫔见怪不怪。
    她面无表情地跪在宫门前,说了句“恭送陛下”。等皇上走了,重新开始听戏,仿佛刚才显庆帝的出现只是一场错觉。
    江娴知道那不是。
    短短须臾,那个打碎花瓶的小宫女已经……
    她闭了闭眼,轻轻叹息。
    第一百五六章 花瓶
    经此一遭,众人都兴致缺缺。
    江娴秉持少说话的原则,只等人聊聊饭菜糕点、胭脂水粉。几出戏唱罢,江娴与于蓝桃离共乘马车打道回府。
    两人坐在马车里,皆心不在焉。
    半晌,于蓝桃才捂着胸口,“今天那事儿吓死我了!打碎一只花瓶,给两巴掌发卖了就行了,怎么还直接给……”
    于蓝桃说不下去了。
    江娴不知道怎么接话。
    在她的认知,即便打碎五六只花瓶,说教一下便可,打打杀杀的过犹不及了。
    她叹气:“一条人命竟比不过死物。”
    于蓝桃朝她比了个“嘘”,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四周,缩回头,小声说:“我听表姐说,那花瓶不是一般的花瓶。”
    “很名贵吗?”
    “名不名贵另说,花瓶是薨去的太子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江娴一愣。
    没想到显庆帝对太子竟然如此重视,哪怕人死了,也要时刻珍藏着他的东西。
    于蓝桃哼了哼,又说:“不止于此呢!你道我表姐虽然不受宠,但一个月皇上却总要去她殿里三五回?你猜为何?不是因为皇上喜欢她,而是因为我表姐种植花草一绝!太子喜欢花草,最爱杜鹃,穷其一生也没培育出异色,放眼宫中,只有我表姐能把那些花卉伺候的周周到到。皇上跟我表姐说,看见了那些花,就像看见了太子,觉得太子一直陪着他。若非这点,我表姐说不定早就不受宠了。”
    “是这样啊……”江娴垂下眼帘,心思疑惑。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书中的太子刘崛,谦逊仁厚,文采斐然,胸怀匡世经纬,与兄弟、皇叔们的关系都十分要好。如果他不死,刘桓刘甯根本没有机会,更不会有夺储之争引发后面的故事。
    刘崛是在某个夜里突发疾病去世的。
    死后皇上查看他东宫中的遗物,除了满房的书籍纲要,连银票金银也无多少,两袖清风。显庆帝抱着他的灵位,默默流泪了三天,可谓十分痛惜了。
    对于这么一位存在别人记忆中的好评人物,思及此,江娴亦感到遗憾。
    说话间,马车慢慢停在裕国公府的门口。
    江娴走下马车,明显感觉到凛冽寒风扑面。身上穿得的衣裳好似没有作用,被风一吹,遍体生凉。
    她抱紧了手炉,“蓝桃,我先走了。”
    “好,早点回去。”
    正说着话,于蓝桃瞟到江娴身后,倏然瞳孔一缩,浑身僵硬。
    江娴顺着她视线扭头,但见秦衍风一身浅蓝的衣袍,头发半束,和秦随星站在不远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顺着他如流云的衣摆,猎猎飞舞。
    “嫂子,你这是去哪儿了?”
    秦随星挎着宝剑大步流星走来。他看了眼马车里的人,“这位是……”
    他心大大咧咧不记事,只觉得于蓝桃眼熟,压根儿忘了她就是迎夏宴上跟段问春找事的贵女。
    于蓝桃看都没看秦随星。
    她视线落在秦衍风身上,秦衍风上一秒还在装作茫然不知,等无人看他,立刻冷了眸光,冷漠凌厉地朝于蓝桃剜去。于蓝桃吓了一哆嗦,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住了。她确定,如果她将秦衍风的秘密告诉江娴——她会死,于家也会死!
    “我走了再见!”于蓝桃慌慌忙忙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快快离开,徒留江娴一头雾水。
    秦随星抓了抓头发,“嫂子,她怎么见我跟见了鬼一样?”
    第一百五七章 疑问
    于蓝桃毕竟之前在裕国公府污蔑过段问春,江娴还是不给秦随星提了,随口敷衍过去,“是我一朋友。”
    “哦。”秦随星没有追问。
    江娴视线越过他,看向秦衍风。
    秦衍风低眉站在台阶下,目光盯着脚下看不清神色,莫名忧郁。
    江娴心中钝钝的。
    她主动走上前,单手抱着手炉,笑眯眯地问:“今天跟随星去哪里玩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