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阿婆心慈心软,一听这话,眼含泪花,迭声劝慰,“过去的事便不要想了。那些山匪,迟早会遭报应的。”
    她将粥递给秦衍风,又问:“你家中还有亲人么?”
    “没有了。”
    秦衍风喝了一口米粥,感觉味道不错。
    孟阿婆抬袖拭泪,喃喃道:“是个可怜孩子。跟小娴一样。”
    秦衍风饿了几日,专注喝粥,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喝完粥,秦衍风身体慢慢恢复,比起之前说话都费力的感觉好太多。他打量了一圈柴房环境,忍不住问:“孟婆婆,敢问此地是……”
    “我们村叫十里湾,隶属禹州会县。”
    孟阿婆问:“你家住何处?”
    “我是云州人。”
    秦衍风含笑道。
    他内心思忖,怪不得会流落此处,禹州多江湖,漂泊来此并不意外。只是会县没有机密署分署,他要联系到人,还得去隔壁粟县。
    面前的年轻人俊朗非凡,文质兼备,彬彬有礼,孟阿婆赞赏地颔了颔首。原本她担心救回来一个油腔滑调心思恶毒之人,如今和秦衍风交谈后,顾虑全消。
    秦衍风询问孟阿婆到粟县的距离,差不多要两天。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他目前身受重伤,在崎岖的山道远行,有点困难。
    他随身携带有杜太医配制的秘药。正要去摸,却陡然发现已经被更换了衣衫。
    秦衍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忘却了浑身的伤,奔过去一把抓来旧衣,到处搜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表情陡变,惶然无措,“还魂符……还魂符在哪里?!”
    “大夫给你换的衣物,除了一块玉佩,再无别物。玉佩在屋里,你要我这就给你拿。”
    秦衍风闻言,脑子里嗡了一声,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哪怕坠入江中,他都死死握住还魂符不曾放开。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弄丢?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丢,惟独还魂符不可以!
    那是他的命。
    是……她的命!
    秦衍风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他魂不守舍,衣衫浸润出殷红的血,迸裂了满身伤口也不觉疼。
    秦衍风跌跌撞撞走出柴房,靠在破朽的门框上,看到孟阿婆在和一名背对着他的女子谈话。
    孟阿婆指了下秦衍风,女子蓦然回望。
    白如莹玉的脸庞,夭桃浓李,般般入画,温柔空灵的双眸,映着天幕,承载了初夏清晨的无垠天光。
    熟悉的容色,令秦衍风瞬间失魂。
    “你……是谁?”
    江娴讶异了一霎,旋即粲然笑答:“我叫江娴。江山如画的江,娴于辞令的娴。”
    第三百十六章 疑惑
    妻子死前,她随手画下的一副肖像,秦衍风珍而重之地裱在松竹院的书房。
    清明元宵时、他想她时、被还魂符折磨的痛不欲生时……他都会翻窗回到松竹院,静静地观摩那副画。
    她用着叶荷萱的皮囊,他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长相。
    只有这幅寥寥几笔的画,让他隔着墨痕宣纸,以慰相思。
    画像与真人总有几分出入。
    秦衍风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身穿绿罗裙女子,惊叹她的左眉尾那颗淡淡的小痣。
    江娴……
    她也叫江娴。
    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是同名,还是她回来了?
    秦衍风陷入怔忪。
    江娴趁机瞧他。
    昏迷不醒尚且看出容貌绝佳,如今那双眼睁开,如同苍白的纸页着了墨色,黑沉沉的瞳仁映有平湖秋月,俊极,雅极。
    若没一直傻愣愣瞧她就更好了。
    江娴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清咳两声,没话找话,“……这位公子,你尊姓大名?”
    秦衍风怔愣的状态抽离。
    他还不清楚面前人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又不敢骗她。为了稳妥起见,只得沉吟道:“我姓秦,字虞渊。”
    “秦衍风”三字,在大元朝如雷贯耳。他身陷险境,只得遮遮掩掩大名。
    江娴“噢”了一声。
    她看秦衍风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布衣里还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惊然道:“秦虞渊,你……你快回去躺着吧。我去给你端药。”
    秦衍风颔了颔首,转身回到柴房。
    躺回草席,秦衍风望着头顶的茅草,神不守舍。
    是她吗?
    好像。
    说话的速度、语调……都好像。
    但如果是她,为什么不与他相认?看她的神色,好像全然把他忘记了。到底是巧合还是还魂符起了作用?秦衍风心里像是猫在抓,恨不得立马飞去边关,向李鸢盎询问。
    过得少顷,柴门被人推开。
    来者不是江娴,而是孟阿婆。
    孟阿婆将药碗递给秦衍风,又把玉佩归还,再次解释:“当日我与小娴将你救回来,你身边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