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脑袋可比规矩重要。
    喜鹊皱着眉看着地下东倒西歪的酒瓶:“主子,别喝了,酒多伤身,你写再多的祈天灯,皇上也不会来的。”
    霜降也跟着道:“你还不让奴婢们写上你的名字,好歹要是掉一个下来被皇上捡到了,他也知道是谁在牵挂他吧!哪有你这样的?”
    脸蛋坨红的姜昕玥抱着酒瓶坐在房间门口的长廊护栏上,双眼迷离道:“我写这些……又不是给皇上看的,我是写给天上的神仙看的……他们能看见不就行了吗?”
    喜鹊气得跺了跺脚:“那这闷酒娘娘又是为谁喝的?”
    “为……为……”
    姜昕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花树下,拿着酒瓶翩翩起舞:“我能为谁呢?是啊?我这般失意是为谁呢?”
    合熙宫的宫灯摇曳,是有贵客已至的信号。
    姜昕玥将酒壶扔在地上,低低的、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我想念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我,那我就为了我自己吧!”
    酒瓶被抛向远处,碎裂声响起,珍昭仪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却还是跳起舞来,嘴里还唱着戏腔的歌谣:“在花天锦地,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
    月光温柔的洒向人间,合熙宫前殿种下的桃树已经有了一些桃花绽放,晚风一吹,便有漫天花雨飘落。
    树下的美人穿得清凉,一件白色裹胸短得包不住她平坦的小腹,细柳似的腰肢如枝叶摆动,弱柳扶风正是这般。
    下身配了一条同样白色的宽大的裤子,布料柔软飘逸,外面就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舞动时忽起大风,她的发丝和衣袂翻飞,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做那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她的歌声很动听,戏腔更是惊艳,可唱出来的曲子却伤感落寞,转了十几个圈的姜昕玥最后的结束动作站得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腰间的肌肤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搂住。
    姜昕玥收起得逞的微笑,双目迷离恍惚地看着上方出现的俊美面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合熙宫的宫人们已经跪了一地:“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怀里的美人眨了两下眼睛,不见她笑,却见一滴泪从她的左眼滚落,从脸颊蜿蜒而下,最后晶莹的凝结在下巴处,一滴、两滴、三滴……
    眼泪决堤,美人无声哭泣,最后醉倒在宣武帝怀里,纤弱的身子让他惊觉,珍昭仪好像……瘦了许多?
    春日夜寒,她又穿得这样少,喝了酒还跳舞,实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宣武帝有一瞬间的气闷,抱着姜昕玥,将她放进寝殿当中才发作:“你们这帮狗奴才,到底是怎么照顾珍昭仪的?怎能由着她胡闹?”
    喜鹊和霜降是贴身伺候珍昭仪的,皇帝一动怒,她们俩率先跪在地上:“皇上明鉴,珍昭仪娘娘宽厚仁爱,对奴婢们都如亲人一般,奴婢们就是万死也不敢怠慢了娘娘,可……可娘娘近来忧心,每餐半碗饭都吃不完。今日……今日又不知为何突然感伤,说……说……”
    喜鹊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宣武帝皱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霜降神情决然,一头磕在地上:“皇上,珍昭仪娘娘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对奴婢们也不太爱吐露心声,再多的苦楚都是自个儿消化,自从娘娘在冷宫中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太后……太后娘娘也因荣嫔娘娘小产一事对娘娘多有为难。还有丽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都明里暗里的……今日又听说了皇上为叶宝林发作了贵妃娘娘,未免……未免悲从中来……”
    霜降说得含糊其辞,但宣武帝自个儿已经脑补了好些个姜昕玥被欺负的画面。
    这是在告诉他,珍昭仪受了那么多的苦,只为了可以在皇帝身边陪着他而已,可太后不容她的真情,丽贵妃处处算计,皇后娘娘表面宽和,背后也不知如何……
    珍昭仪总是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帝,不愿与他诉苦,也从不告状,她总是那样开心,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每每皇帝与她在一起,都是最放松的。
    原来她自己,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皇上……”
    床上已经醉迷糊的姜昕玥抬手捉住宣武帝的袖子:“邺郎……不要……不要……”
    她好像做噩梦了,紧闭的眸子颤动着,却怎么都睁不开。
    “你们都退下吧!”
    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一方算计,一方疼惜,这便是同床异梦了。
    宣武帝抱着怀里睡得沉沉地珍昭仪,怕她肚子还疼,搓热了掌心,放在她的小腹上。
    从前嫔妃们来癸水,莫说睡在一张床上了,就是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不行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从不曾为了谁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