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央还想说什么,陈医生再次开口:“何少爷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我今晚要是留在这里,小少爷要生气的。”
    禾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臭毛病?
    禾央郁闷地留下,连何叔醒了也不上来,细心关好房门,送陈医生离开。
    她打了个哈欠,拖了把椅子放在床边,撑着头无聊地打发时间。一会儿看看药瓶,一会儿看看滴速。寂静的夜里,雨声停歇,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剐蹭着。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何城脸上。
    熟睡的何城显得异常的乖巧,黑发凌乱,眉眼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嘴唇有些发白,即使在病中都好看得让人心惊。非要形容他的长相,像极了林深处的精灵王子,美好又神秘。
    禾央呆了呆。闹钟响了几声,她等着瓶中的药水滴尽,换了一瓶,又定好时间。
    终于抵不住汹汹睡意。
    陷入黑沉的梦乡。
    ......
    禾央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一卫。
    房东是个大姨,很热心肠。房子邻着大学城和商业区,不少来租房的小年轻。聊起来的时候,大姨说想要租房的年轻人能体会到家的温馨,所以在装修上下了功夫。浴室装了浴缸,禾央确实很喜欢这个。
    下班回家,放满热水,进去一躺,满身疲惫洗尽。
    禾央步履蹒跚,推门而入。
    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屋内的格局跟她租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相对的。房屋的布置简单空洞,就像个样板间,什么也没有,窗户上悬着乌黑的窗帘,乍一看,像被什么东西勾住脚步,阴森森的气息席卷而来。
    她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同,把包随手一扔,推门进了浴室。
    花洒持续不断地放着热水,水珠携带的热气盈满整间浴室,雾蒙蒙的,像是披上了一层柔软洁白的面纱。
    地面溢着薄薄的水花,灯光下,荡漾开粼粼波光。水面像是聚集了一颗又一颗水泡,裹着盛放的小花,咕嘟咕嘟,刺目惊心。
    刹那间,破开水雾。男人的胸膛映入眼帘,剥壳蛋似的苍白瘦削,紧窄的腰腹没入水下。他闭着眼,纤密睫毛乖巧垂落,那张精致的堪比精灵的容颜,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覆上一层独属于成年男性的坚韧成熟,却隐隐藏着令人心悸的悲恸。
    像是折翼的天使,又像是干涸枯萎的玫瑰。
    在一片如暮间云霞般绚丽的水波中,渐渐沉睡。
    永远地沉睡。
    禾央不可遏制地尖叫一声。
    旋即整个人都推入这片水波中。
    她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
    蒸腾的热气挤压她的胸膛,似乎想要夺走她的呼吸,渐渐地,她感觉喉咙一片干涩,半点声音也吐不出。
    惊恐攫取她的神思,她瞪大眼睛,无助地望着眼前的水雾慢慢散去,露出浴室里最真实的模样——
    男人的双手无力垂落。
    腕侧流淌血花。
    嘀嗒嘀嗒。
    禾央的耳朵失灵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唯能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
    似乎都变成静止,定格在最后一幕。
    她瑟瑟发抖,双腿软在地上,啪嗒跪坐在绚丽的水面,惊起朵朵水花。灼热的水花溅在裸露的肌肤上,烫得像是烧开的水,沿着她的皮肤表里深入内脏,又变成彻骨的寒,冷意使她的四肢发酸发软。
    她的视线凝固在男人病态的脸上。
    好久好久。
    她的唇因为恐惧而泛白,拼命想要冲开桎梏,终于她张开了嘴,发出一声惊叫。
    ......
    “禾央......”
    “禾央......”
    “禾央,醒醒。”
    禾央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发虚,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大脑还沉浸在梦境中,有些回不过神。
    闹钟叮铃铃响个不停。
    何城挣扎着坐起身,担忧地望着她。
    禾央的目光渐渐聚焦在何城的脸上。
    她想到了梦境中那可怕的一幕,又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尖叫,旋即整个人往后仰倒,摔在地上。
    何城立马要去扶他,可他烧了一整夜,浑身无力,见她倒在地上,心里一缩。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禾央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她抹一把额头冷汗,扶着椅子腿站起来,小声说一句:“没事。”
    她顶着何城关切的目光,将药瓶换上,望一眼窗外破开黑暗的晨光,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拿起桌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我回家了。还有一瓶药让何叔来换。”
    说完,她不管何城,径自离开。
    第10章
    何城掀开搭在身上的被子,想要追她,却重重跌回床上,惺忪的眼中弥漫上一层淡淡的无措。
    因他突然的动作,针管往上回血,扎着针的手背处一鼓一鼓的,轻微的刺痛被他忽略掉。他垂眸深思片刻,一把扯下吊针,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