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刚才在教室,何城对她说话时微微压低身子,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并不难闻,反倒带着木质的苦香,她几乎是立时就僵硬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很难解释那一瞬间,因他的靠近升起的古怪感觉。
    何城的目光轻柔落在她的身侧,并不显得压迫,反倒带着莫名的安慰,仿佛并不在意她突然加快的脚步以及冷淡的态度,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将委屈藏在眼底。
    禾央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少年明显也不是满腹歪心思的人,相反很正直单纯,他能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证明他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话是真心的,并不是存心撩她。
    是啊!
    这样不谙世事的性格,他是把自己当朋友,所以有时候说出的话才带着明显的亲昵。
    禾央愧疚了:“我们走快点,不然打不到菜。”
    何城似乎信了这个理由,点头说好,不追问她刚才的反常:“食堂都有什么菜?”
    禾央报了几个菜名,忽然想起他的午饭似乎是由何叔送来的,几乎不去食堂,好奇道:“你是第一次去食堂吗?”得到何城肯定的回答,她多问几句:“......既然这样的话,食堂的饭菜你吃的惯吗?”
    她有些小心翼翼,仿佛面前的人是个瓷娃娃。何城垂眼,神色不明,淡声道:“我没有忌口,吃什么都可以。”
    何城始终跟禾央保持一拳的距离,他行止有礼,无论禾央问什么,他都耐心回答,从他的饮食习惯到一些零碎的小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禾央似乎很想......了解他?
    想要了解他吗?
    其实很无趣的。
    他的大部分记忆,是在自己的房间度过,无论白天黑夜,他永远都不知道厌烦,像是天生就该孤独蛰伏在黑暗中。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从前他挣扎在死亡边缘,时常面临失控,有时候想,不如就死了吧。
    而现在呢,他想要抓住禾央这只意料之外闯入的蝴蝶,他的人生布满昏暗痛苦,如同一棵扎根在贫瘠土壤的娇贵树木,越挣扎,越枯萎。它需要很多很多的养分,需要很多很多的呵护,禾央,是它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
    何城动动唇,昏暗的目光审视身侧的人,企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分毫失望的情绪,他的回答一板一眼,听着就没有什么吸引,她会失望的吧?
    食堂的人果然很多,窗口排成一条长龙,禾央有些急躁,怕再晚点连剩饭都抢不到了,她跻身进了人群。
    何城的脸蓦地沉下去,四处寻找禾央。拥挤的人潮似乎挤压着他的呼吸,他剧烈喘息,满腔戾气。
    “何城,这里!”禾央站在一张两人桌旁招手。
    何城立马走过去,白着脸看她。
    禾央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人太多,位置不好找,你坐在这里占着,有想吃的吗?我去打饭。”
    何城捏紧拳头,坐在椅子上,仰起头,漆黑目光深深看眼她染着汗珠的额头,她并没有甩开自己,而是来占座,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平复。
    “我跟你吃一样的。”
    禾央去打饭了。
    何城看着她。
    他撒谎了,他经常来食堂,对食堂的饭菜了如指掌。他每天都坐在禾央的后面,数着她吃了什么菜,喝了几口汤,吃的时候是开心的还是皱眉的,第二天如果再点同样的菜,证明她喜欢吃,那么他回家会让保姆做一份一模一样的菜。
    任何食物,进他口中,味同嚼蜡。
    但只要想想,这些食物是禾央喜欢吃的,都仿佛沾上她诱人的甜蜜。
    禾央很快端着两个盘子回来,盘子里的菜是一样的,她脸颊红扑扑,发丝乱了,郁闷道:“来晚了,排骨没有了,只剩下素菜,凑合吃吧。你能吃辣吗?”
    盘子里一道土豆丝,一道辣椒炒芹菜。芹菜里的辣椒并不是很多,但多少带着辣味。
    何城夹起一根芹菜,咬进口中,芹菜沾着油,擦过他的唇,那瓣略粉的唇显得晶晶亮,他的目中是温顺的软意,仿佛禾央打来什么饭菜他都喜欢吃。
    “我很喜欢。”
    禾央不自在移开目光,掩饰地低头扒饭:“那、那就好。”
    借着吃饭的空隙,禾央询问了几道数学大题的解题思路,令她很惊讶的是,何城果然是学霸,地理题他也会,讲解得很详细,听他讲题,简直醍醐灌顶,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任督二脉。
    她意犹未尽,还想再问几道,但时间流逝很快,眨眼到了下午上课时间,她只得跟何城告别,回了四班。
    一进入四班,气氛诡异,在座的同学目光唰唰射向她,又心照不宣地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