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央不再耽搁,打车回家。
    ......
    何城醒来后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足足有一分钟。
    手背传来熟悉的感觉,是针扎进身体里,浑身的血液细胞仿佛在重新组合,他的右手缠着固定针的胶带,很不舒服,他蹙起眉头,本就比常人深黑的眼瞳直射出阴冷的视线,四周难闻的气味令他胃部的绞痛更加强烈。
    随着疼痛一起来的,还有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缓和,动动僵直的唇角,有些期待地转移视线,可惜并没有记忆中那人的身影。
    他的心脏立刻被失望以及隐隐的暴戾席卷。
    他几乎是一刻都无法忍受,胃部的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禾央的妄想以及醒来后的失落令他无法安静地待在病房里,他的呼吸渐渐被什么东西堵住。
    很难受。
    他拔掉手背上的长针,另一只手掐着脖子努力喘息。
    叮铃一声——
    是新信息到来的声音。
    陌生的、从未响起过的专属铃声响起。
    他早就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取得禾央的联系方式,偷偷存在手机。直到昨天晚上,手机里的特殊联系人才得到光明正大露脸的机会。
    【我回家做饭啦,煮的小米粥和鸡蛋羹,医生说你有胃炎,只能吃这些容易消化的食物。你记得让护士给你拔针,这是最后一瓶。我马上回去。】
    【醒了回复我哦。】
    何城坐在病床上,旁边是挂起的吊瓶,吊瓶的针垂直落下,针孔嘀嗒嘀嗒落着药水,在地面氤出一小片水渍。
    他的右手因为拔针不当针眼鼓起。微微有些涨痛。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此刻的心情。
    紧紧抿起的唇角露出一丝缝隙,往上翘了翘,旋即那颗被冷水泡过的心脏迅速回温,噗通噗通响得剧烈。他握着手机,不曾体会过的情绪占据他整个身体,是愉快、喜悦,以及令他脸颊不自觉红透的羞涩。他感觉他整个人融化成不可思议的柔软的棉花糖,嘴里尝到甜滋滋的味道,触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颤抖。
    他打下一行字。
    【我等你回来......】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写。
    【谢谢你昨天晚上的照顾,我现在好多了......】
    他有些懊恼地垂头,把编好的话再次删掉,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紧张地把内容发过去——
    【我醒了。】
    发完后何城坐在床边发呆。
    他仔细读着这句话,会不会太冷淡了?他沮丧地点点显示已经发送的短信,可惜这不是聊天软件没有撤回的选项。他想要好好感谢一番禾央的行为,好让她知道自己是一位懂得感恩的好青年,再表达一番他现在身体仍不太舒服,离不开她的陪护,希望她能一直留在身边......
    可这些话他只能想想。
    到最后只发出“我醒了”三个字。冷冰冰的三个字在屏幕上显得格外刺眼,他又加了三个字——
    【谢谢你。】
    好生疏。
    可惜没办法。
    他希望在禾央心里留下好印象。
    一位有礼貌知感恩的人。
    ......
    禾央很快回到病房。
    熬粥需要时间,她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医院待了一晚身上都有味道了。她没把头发绑成低马尾,在头顶盘了个蓬松的丸子头。
    穿了件版型贴身的白色短袖,深色牛仔裤,小白鞋。她的身高在女性里算高挑的,体型偏瘦,一身打扮简单又充满活力,临走时,她返回涂了显气色的口红。
    不太显眼的颜色,将她的面容衬的精神很多。
    开门就看见乖巧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头发有些乱,脸色苍白无力,显得可怜又委屈。他倚着床头,左手挂着吊瓶,吊瓶里的药水还剩下半瓶多,换到他左手边的位置。
    禾央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桌:“吊瓶怎么换位置了?”
    何城眼睛亮亮的,闻言有些羞赧垂头:“我醒来的时候起得急了,针不知道怎么给带出来了。”
    他抬了抬左手,像是在讨好:“我又让护士给我扎上了。”
    禾央不太知道怎么跟成年后的何城相处,毕竟两人在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相熟的人。
    可她分明看到他眼底有跟少年何城一样明显的、晃眼的期待,像是讨要夸奖的小朋友。
    她以为自己花眼了,应了一声:“你小心点。”
    何城:“好。”
    禾央把盛着保温盒里的粥和鸡蛋羹拿出。
    何城偏头注视她。
    禾央侧对他,只露了侧脸,微微弯下腰去拧保温盒的盖子,她的掌心应该是有汗,第一下没有拧开,她眉眼罕见露出窘迫的情绪,眉头轻轻蹙起,透着薄红的双唇撅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第二下终于拧开了,她就翘起唇角,连眼底都带上愉悦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