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睁大眼睛。
    禾央弯下腰:“呐,送你的。”
    小男孩眼睛亮起来。
    奶奶说:“姐姐给你就拿着,该说什么?”
    小男孩乖乖的:“谢谢姐姐。”
    禾央弯弯眼睛:“不客气。生病要乖乖吃饭,听奶奶的话。”
    小男孩连连点头,两手抱着小肉包小口小口咬着。
    禾央把折叠桌放到病床上,摆好小米粥和鸡蛋羹,何城久久没动勺子,定定看着隔壁病床的小男孩。禾央看过去,没什么好看的,小男孩的奶奶正在一勺勺喂小男孩喝粥,又给他剥了鸡蛋递到嘴边。
    小孩生病,右手挂着吊瓶,亲人照顾很正常。
    禾央收回目光:“我问了大夫他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正好我家里备着小米,小米粥养胃容易消化,你快喝呀,凉了就不好了。”
    何城闻言,收回目光。他仍旧没有去动折叠桌上的小米粥,而是有意无意地将拔掉针后微微鼓起的右手手背露出来。眼神含着隐秘的期待。
    禾央坐在凳子上,背对小男孩,掀开塑料袋,捏起一只小包子咬了一大口,裹满汤汁的肉馅令她满足得眯起眼睛,嘴角翘了翘。她一口咬掉剩下的包子,旋即注意到何城古怪的目光。
    何城别扭地拿着汤勺,他的身高很高,医院准备的折叠桌又是比较矮的,他坐在床上只能使劲低低身子,额前的碎发柔软落下,眉眼微微低垂,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
    难道他跟小男孩一样嫌弃小米粥没有味道?
    鸡蛋羹很香,他也没吃呀!
    何城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拌,过了一会儿,勺子骤然从他手中脱离,磕在碗壁,发出清晰的脆响。
    他没有马上拿起勺子,微微撩起眼皮,乌黑的眼眸盛着细碎的期待,视线再次若有似无扫向隔壁。
    禾央捏着塑料袋里剩下的唯一一只完整的肉包子,翘起的嘴角慢慢抿了抿,她在心底重重“哦”了声。
    算啦,谁让他是何城呢。
    她举着小肉包递到何城的嘴边,轻声说:“我没有想到你会馋包子,早知道就跟你吃一样的。但是你的肚子不能消化肉类,就算很想很想很想吃,只能吃一小口包子皮,答应的话就给你尝一小口。”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是多少。
    禾央刚刚几乎是两口吞了一只包子,肉包子难免带着油水,她唇部的口红早已经没有了,染着一层水亮的肉馅的油,凑得近还能闻到她身上裹满包子铺的味道。
    何城是很讨厌这些味道的。
    肉包子的味道让他反感,来自街边店面的混杂的气味让他厌恶。他的身体经过长年累月的糟蹋,已经变得娇柔脆弱,有时候仅仅是一点不习惯的味道就能让他吐整天。
    可是很奇怪。
    这些味道出自禾央的身体。
    尽管胃部仍然有些不适应,统统被多巴胺的分泌压制下去,他的脑部迅速回放在国外时期看到过的各种关于婚礼的短片,最终转变成女人步步生花的场景,唯一的变化是,广告片的女主人公变成禾央。
    何城在脑海里幻想过很多次禾央,那些禾央有静态的有动态的,全部都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偷|拍的,哪怕偶尔做出某些亲密的幻想,他清晰知道都是假的。
    因为是假的,他在短暂的欢愉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席卷的悲伤和绝望。他怕到死这些都只是幻想。
    当禾央真切出现在身边。她明亮的眼神,温柔的面容,微微带哄的语气,像极了平静海面突如其来的风浪,他完全失去了自主反应的能力,只能呆呆的、像个傻子似的看着她递到嘴边的包子。耳根热得不像话,或许连脸颊都烫起来,但他完全没感觉了。
    禾央举着包子的手有些酸:“张嘴呀!”
    何城张开嘴巴。
    禾央往他嘴边送了送。
    何城顺从低头,张嘴咬上,视线飞快扫过禾央的脸颊,眼眸蒙上层羞涩的迷雾,可惜禾央全程注意包子,没发现他这饱含深意的眼神。
    “咬多了。”禾央收回手,稍微提高声音:“不能咽下去,你只吃包子皮,把肉馅吐出来。吃了又得难受。”
    她紧紧盯着他的嘴唇,像个严肃的、冷漠的包工头,生怕手底下的工人有偷奸耍滑的。何城当然是很听禾央的话,口腔里肉馅的味道一方面令他浑身不适应,另一方面又像是最甜的蜜糖,他整个人都好似因为这一小口包子皮飞往云端。
    禾央一口咬掉剩下的包子,脸颊鼓起。
    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桌子上。
    “把馅吐在这里面。”像个尽职尽责的老母亲。
    何城低头,尽量让自己吐东西的动作文雅一些,然后他咽下那口从禾央嘴里“抢”来的包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