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才伸了伸腰去洗漱,把两只狗儿放回窝里,香扇从外间把他午间要喝的药和八宝甜酪一并端着进来。
    赵姨娘将碗垫了帕子放到他手里,“早晨扬州有书信传来说林家姑老爷病重,老太太让你琏二哥哥送林姑娘回去看看,且要收拾东西呢,想必没这么快。”
    “可惜宝姐姐与姨妈才上京来家住了没两日,林妹妹又走了。”贾环睡久了唇舌麻木尝不出味,喝完药吃了两口酪便想放下,“怎么不甜,云翘,把我的糖罐子拿来。”
    赵姨娘却说不必可惜,“我听太太说,薛家今年后不回金陵了,要在京中长住。”
    云翘把糖罐子和蜂蜜罐子都一同拿了来,贾环浇了两勺蜂蜜,才慢吞吞吃完了。
    荣庆堂内,贾母正与林黛玉嘱咐路途之事。
    宝玉虽心中不舍,但也知道不好阻碍人家父女相见天伦之情,于是十分烦闷又不得其解。
    众姊妹们也都来送,各拿了些思念之物给黛玉,宝玉将自己往日里钟爱的一个芙蓉手串给了黛玉。
    贾环来的时候拎着一挂玄凤鹦鹉,用木雕鸟笼装着,送给了黛玉,“这鸟儿我已叫人调教过的,你并不用费心,每日陪你逗趣解闷岂不好。”
    这鸟儿他原本是打算送给老太太的,来之前又改了主意。
    那鹦鹉也十分机灵,当即便抖抖翅膀出声唤道,“颦儿!颦儿!”
    屋内众人都被逗得笑出来,王熙凤走过来挽着林黛玉,“这东西倒知趣,还晓得认主子呢。”
    林黛玉满心的愁绪都被冲淡了些,也拿了帕子去逗它,又好好地道了谢。她平日里与贾环并不算亲近,难为他有这份心,于是十分触动。
    薛姨妈只觉贾环心思细腻,又与贾母夸赞了几句。
    午后王熙凤回院子里去替贾琏查看包袱细软,夫妻二人私语半晌才完,贾琏又抱着女儿亲香,到底依依不舍地离了。
    贾琏与黛玉往扬州去后,不过几日的夜里,东府里便有人传话来说蓉大奶奶没了。
    秦可卿原本也是慈心孝顺之人,素日最是怜贫惜老,善待下人,如今一走,宁国府上下没有不哭的。
    王熙凤素日与她亲厚,现下如何不伤心,当即便到了邢夫人与王夫人处相商事宜。
    “哎呦这深更大夜的,怎么走得这么急,好不吓人。”赵姨娘让外头院子里的动静闹醒了,披了衣裳往外看了看,才知道是东府里贾蓉媳妇没了。
    因着怕贾环年纪小冲撞了做噩梦,忙不迭去看了看,却见他睡得憨熟,就连床脚棉花窝里两只狗崽都呼呼大睡。
    遂暗啐了一口,“真是物似主人形,都睡得猪儿一样。”想着自己白操这份心,到底又给他掖了被子才走。
    那边宝玉半夜惊醒,知道是秦可卿没了,他往日亦欣赏秦氏温言貌好,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坐车要去宁国府。
    老太太也扭不过他,只能多派了些仆从小厮随车跟着一起去。
    马车一直行到宁府大门前,宝玉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两排凄白灯笼将门前照得雪地一般,人进人出乱糟糟没个形式,哭声从内院传到了外间。
    他急匆匆下了车,贾蓉见他来了,远远来迎,“宝二叔,你来了。”他与秦可卿少年夫妻,一向相敬如宾,如今媳妇得病死了,自十分伤心。
    宝玉低声劝慰了两句,二人往府内走,又去见了贾珍和尤氏,少不得奔至停灵之处又是一番哀悼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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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贾环是被两只犬儿舔舐醒的,赵姨娘故意放它们两个在床上,好叫人起床。
    “就你们两个能闹。”贾环掀被起身,下床踩着软履便去洗脸,两只狗崽又从床上滚下来,屁颠颠跟在他身后,“汪呜!”
    云翘听他起了,便打了帘子进来,“今日倒还早,可要用些饭?”
    贾环嗯了一声,又往外瞧瞧,“母亲呢?”
    “爷还不知道,东府里蓉大奶奶昨儿夜里没了,今日正忙事呢。”云翘指了指外面,“姨娘往二太太那儿去了。”
    贾环原对于荣府都不甚了解,宁府的人便更不知道了,这一年多多少少见过几次,但也并不相熟,是以并不关心。
    正吃着饭,赵姨娘从外头回来了,“这两日少往外跑,前几日正是魂灵不定的时候,免得魇住了。”她早间往老爷院里去的时候,那边府里贾蓉正在王夫人处说话。
    说是尤氏这两日身上不好,如今儿媳妇死了,伤心之下连床都下不来。
    贾珍爱惜尤氏,又恐丧礼上往来命妇人情客礼等事无人照应闹笑话。宝玉在场当即便与他荐了一人用来管家,正是王熙凤,所以贾蓉今日才来找了邢夫人与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