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收回余光,手上摩挲着图纸,“旁的也罢,别墅正殿东边可以添个祈福塔。北边梅林后头那块地有些空,再圈个精致些的小园子也够了,半山腰还能盖个庵堂。”
    贾珍连忙让人按照薛玄说的记下来,“怪道人都说你细致,看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到时候置办行头金银器皿,采办鸟雀鹤鹿等杂务便交给蓉儿和蔷儿去办,也好让他两个历练着办些事。”
    贾琏轻笑道,“前个正说呢,江南甄家还放着我们几万银子,到时去南方便先去支两万来用作置办灯火香烛的花费,也够了。”
    薛玄正在看贾环,满桌珍馐美馔,他只捧了一盅党参茯苓猪肚汤慢慢用着,旁的并不下筷。
    贾环感受到这股视线,疑惑地抬眼看了看他,“?”你也想吃?
    可惜满桌就这一盅,还是为着他近来饮食不进,神思倦怠,厨房里专门炖了送来的。
    贾琏注意到薛玄的目光在贾环身上,于是笑了一下,便道,“等娘娘归宁过后,这园子按照旧例原是该敬之封之。”
    “但宫里夏太监传了消息出来,说是圣上悯下。言说切勿使得繁美华境放至寥落,就此空置也太奢费了些,届时省亲之日由娘娘点了家中姊妹兄弟进去居住方不辜负。”
    等到来年若是再有恩典,准许娘娘归宁,园中自然再是一番恭敬肃穆景象。
    贾环正托腮发呆,看到薛玄手腕上戴了一串胭脂碧玺含翠嵌宝十八子,这手串着实精巧夺目,那碧玺颗颗灵润清透,底下坠的满绿小福瓜冰翠欲滴。
    这年头的碧玺还是边疆采来的上供之物,十分稀罕,也并不在京中流通,而且看他这物的品相,应当比上供的还好。
    薛玄放下酒樽,“既是往后自家人要住的园子,方寸处便更要细致妥帖,妹妹和母亲也在府上住了些日子。如今要造园子,我合该出些力才是。”
    “但是我于此道并不精通,便也只能出些俗物就是了,这样方是我的心。”
    贾赦贾珍等人心中松了口气,这便是应允了,于是面上笑得更加诚心,“这是见外的话,你有这心已是极难得了,怎么好叫你花消的,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贾环看着贾赦脸上的笑意,心想大伯你笑得牙都遮不住了,还搁这假模假样的推辞呢。
    薛玄轻笑了下,语气十分温和,“这有什么的。”当即便从袖中取出一青玉对牌,“到时有多少缺的,到我府上找管家取用便是。”
    “你们如今也不容易,母亲常对我说,就算是平民百姓,亲戚自家有难的都还要互为帮衬,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
    桌上众人皆叹气称是,回想起前两年的光景,心中十分感慨。
    “大有大的难处,小也有小的不容易。即便从前是心里有这一层,但我所有不过是些阿堵物,真说出来也怕你们嫌弃。”薛玄换了一杯清茶来漱口,贾珍便让人撤了酒席。
    “如今不比从前在金陵,各家之间走动得勤,关系也比从前近。又正逢了这桩喜事,我思来想去,总要出些力才安心。”
    他这番话说得让原就喝了些酒的众人心里滚烫又熨帖,贾珍更是揽着薛玄的肩膀,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然后伸手把青玉对牌收进了怀里。
    贾赦又重新让人上好酒好菜来,说今日要敞开了大喝一场。
    贾环心想若是薛玄出一本语言的艺术,他一定买一本来看。
    一顿饭吃完,可以算是宾主尽欢。
    薛玄说完那番话后,众人都喝多了酒,爷们间倒也聊出一些真心话来,就是嘴有些碎。
    贾环出来透气的时候,里面喝得东倒西歪,“让人进去收拾收拾,再派人到东府里告诉大嫂嫂一声,套车送珍大哥哥和蓉儿回去。”
    门口守着的人应声下去了。
    贾琏算喝得少的,但也是左脚拌右脚,出来的时候一把扑在贾环背上,“好环儿,我可没……我可没醉……”
    “让人送他回屋去吧。”薛玄跟着走了出来,只是他双目清明,并无醉态。
    他伸手把贾琏从贾环身上扒下来,交给了旺儿背着,“把你家二爷送回去好生照料。”
    旺儿又叫来兴儿,二人背着贾琏往自家院子去了。
    这满屋子里的人,现也就贾环和薛玄是清醒着的,一个是压根没喝酒,一个是酒量太好。
    “下月十九便是春狩,环儿可有意去?”
    春狩此事,贾环也听贾蓉说了,他对这种场合一向没什么兴趣,也懒得交际。
    只是不想归不想,但如今投生在这世里,就算不为前程计,多认识些人也是好的。
    且春狩随行名单是上面定的,总之也由不得自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