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眼尖,上手拎出来,“这个合该你戴。”
    贾环接过来一看,果然不错,绕在手上试了试手围也合,“那便归我了。”
    “咦?这东西倒有几分眼熟。”宝玉又挑出一个赤金点翠的金麒麟拿在手上,“环儿你看,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似的。”
    “云姐姐也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这几日天气热起来,众人换了轻薄衣裳穿,才见宝钗与湘云原各自戴了金器在身上。
    这是寻常,贾环本没有在意。
    只是前日迎春看宝钗金锁之时,一面又念了上面錾的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他听与宝玉那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十分相对,再抬眼去瞧黛玉时,她果然十分不乐。
    宝钗生来自胎中带有一股热毒,薛玄遍请名医也无根治之法。倒有个癞头和尚给了一个海上仙方,又点了八个字让錾在金器上戴着,如此才好。
    前两年薛家都是冬日里上京,金锁贴身内里戴着,宝钗也不欲众人皆知,因此未曾示于人前。
    偏迎春是出了名的二木头,见了字心中也不思量,就这么念出来。
    史湘云也未察觉,还拿着自己的金麒麟说,“二哥哥和宝姐姐的物件都有字,就我的没有,赶明儿我也叫人刻两句吉利话上去。”
    贾环听她这么说,怕黛玉更生气,连忙道,“好姐姐,你来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到底把话岔开了。
    不想今日在清虚观又见一个金麒麟。
    宝玉是个二几眼,一听他这么说,拿了金麒麟又兴冲冲跑到那边桌上去找史湘云,“你可瞧这是什么?”
    “哎……”贾环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呆子。
    湘云正在与姊妹们喝茶看戏,猛一见他手上的东西,还以为是自己的掉了,低头一看自己的麒麟还在宫绦上坠着,“呀,哪里来的?竟与我的一模一样。”
    宝玉拿的这个金麒麟比她的更大更有文彩,心内思及昨日与丫鬟翠缕说起天地间万物赋阴阳一说,她当时说日月水火花草皆分阴阳。
    翠缕向她问了叶片儿、花朵、扇子何为阴何为阳。湘云道朝阳便是阳,背阴便是阴,正面为阳,反面为阴。
    后来老太太那边催她去吃饭,翠缕还拎起她系的宫绦不依不饶地问,“姑娘的金麒麟也有阴阳?”
    宝玉见他盯着金麒麟发愣,便推了推她,“云儿?你看傻了不成?”
    史湘云连忙回神,想到自己昨日的话,面颊微微红了,一把将金麒麟拿了,“二哥哥得了好东西一向先给林妹妹,难得还记着我,这我可收下了。”
    “若是旁的自然给她了,你有一个一样的再给她,可像副的了,什么样子呢?”言下之意就是有好的先给黛玉是寻常事,但是这个与史湘云戴的一模一样,显得像顺带的,不配黛玉。
    这话说得毫不避人,又亲切稠密,黛玉在旁听了,一时将方才因张道士的话生出来的气又消了许多,拿了小果子掷他,“越发拿我取笑了,还不过去。”
    宝玉笑了一下,又说,“我看可有好的,拿回去给你顽。”
    “你趁早。”黛玉扭过脸不理,“什么金的玉的,我不稀罕。”
    宝钗心知她在为金玉之事不快,便没有说话,只打着扇子看戏。王熙凤与探春坐在一边左右看看,皆是轻笑一声,觉得有意思。
    那边忽又有人传话上楼,说是冯将军、赵侍郎几家闻得贾府在清虚观打醮,齐备了香油茶银等物来送礼。
    冯紫英也来了,老太太让宝玉和贾环去见见再回来。
    神武将军冯唐的儿子,生得清俊为人豁达,宝玉在围场的时候与他相识,赛诗会上二人十分投机,只是回京后暂时还未得见。
    一时宝玉听见他也来了,便连忙与贾环下了正楼,果然见冯紫英在侧殿上香。
    “二哥哥去吧,我心里有些闷,往外走走再回来。” 他与冯紫英不相熟,又见钱槐在外面等他,便往月洞门外走去。
    “好,我等会儿再找你。”宝玉说完便往侧殿去了。
    贾环出了院门,和钱槐往山下石阶走了一段路,四下里无人,“怎么了?”
    钱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赵国基找过来了,想见三爷,好险没闹起来。”
    “幸而山脚西门那边是芸哥儿看着,并没叫声张,把他带去见小蓉大爷了。”
    贾芸也是贾府族中子弟,虽父亲早亡家里也不富裕,但是聪明伶俐,会办事会说话。
    他知道贾环与贾蓉素日亲厚,虽贾环在院内正楼上不得见,但是贾蓉就在门外嘱咐小厮说话,他便将赵国基带去见了。
    “蓉大爷给了几锭银子,说今日打醮不得擅入,让赵国基明日再去家里找你。”钱槐左右看看,俯身道,“出了山门没几步路,便被打晕扔上车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