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俨站在贾环旁边,直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太医看,净玉白雪一样的侧颈上生出巴掌那么大的一片红斑,“只是让小虫子咬了,就成了这样?”
    “夏日里的蚊虫不止沾了腌臜气,也有两分瘴毒,若是旁人自然不怕,只是……三爷有些不同。”贾环内里弱,也体现在皮肉上,受不得此类叮咬。
    张太医给新搅了些药膏,再写了驱虫的香包方子给贾环,嘱咐让配好别忘了日夜佩戴。
    坐在石凳上,谢俨接过青玉小罐给他上药,贾环也没敢动弹。
    那边雪球又把云宝浑身舔了个遍,他心里深深觉得,今天来定城侯府这一趟简直是莫名其妙。
    于是实在有些坐不住了,等上过药便道,“今日不巧,我还是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不急。”谢俨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指,让管家的去药房将香包配了两个给贾环先戴着,免得这回去一路又无辜添了什么在身上。
    贾环将香包系在腰间,再牵起乌云和雪球脖子上的锦绳,“本是来送礼致歉,不想叨扰了半晌。倒因我体弱,反而劳烦侯爷为我请医问药,实在有愧。”
    “无妨,你来时好好的,走时却这样,有愧的是我才对。”
    谢俨将小雪貂放在肩头,敛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道,“我送你。”于是一路将人送了出去,看他好好上了马车才转身进府。
    钱槐一见他的样子便知又是被小虫子咬了,“这下好了,等回去姨娘可有得说你了。”
    “这还用你说?”贾环哼了一声,有些不大高兴,回想起谢俨给他上药的时候指尖凉凉的触感,莫名觉得有些臊的慌。
    马车路过街上从月福楼门前走,他想到自己中午吃的是清汤寡水,贾蓉宝玉他们吃得定是盛宴佳肴,于是更不高兴了。
    一路进了荣国府,贾环回到甘棠院便说要洗澡。
    “哎呦我的娘,该死绝了的害虫子,这是在哪儿招的孽,又咬得你满身红斑。”赵姨娘一见他的模样,一把扔了手上那捧瓜子,“快拿水来给他洗澡。”
    晴雯给他解衣裳的时候见到腰带上系的香包,“今早说让人去配,这会子还没拿回来,这是从哪儿戴上的,既戴上了怎么又成这样了?”
    云翘一边让人取热水一边说,“这斑难伺候,去年的药呢?香扇,快去找了拿来。”
    贾环被她们几个念叨得头都晕了,“好姐姐,先饶我洗了澡再说罢。”然后便把她们都推出去了。
    跟谢俨待在一处实在不够自在,又折腾了这一遭,于是他也没给赵姨娘唠叨的机会,洗过澡就上床卷了被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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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便是六月初九,贾环的生日。
    这一日晴而不热,晨起有钱槐钱椿设了天地香烛,贾环上香奠茶后又过贾母、王夫人等各处院中问好。
    荣府各个院的管家媳妇婆子等见了贾环都道贺请安,奶妈抱着大姐儿,还有宝玉、贾兰贾琮并贾芸都来拜寿。
    外面有张道士送了四五件法器和符,贾府日常供给的几处庙庵也送了寿星纸和祈福祝文。
    亲戚家从王子腾算起,薛姨妈、贾珍、史鼎等各送了礼来,衣裳鞋袜寿桃顽器等不可尽述。
    贾环今日穿了一身百蝶穿花石榴衫,系着五色宫绦,腰间挂着香囊,手上依旧戴着那串胭脂碧玺。
    来拜寿的人太多,族中子弟不算,光是家里这些丫头们。老太太,王夫人那里的,再加上各个奶奶姊妹们的,一日见了百十个也不止。
    想说先坐着歇一会儿再去见宝钗黛玉等姊妹们,一时说薛蟠贾蓉等来了,一时又说北静王府、定城侯府、保宁侯府,还有冯家、陈家、卫家等皆派人送来寿礼,忙得贾环水也没喝一口。
    “去年也没这样忙,赶明儿就说我不过生辰了,没得忙活的,简直折我的寿。”
    赵姨娘一面喜得不行让人整理贺礼,一面呸呸呸伸手去打贾环的嘴,“小孽障,去年你认得几个人,半分不知道忌讳,日后大了可不是要上了天了。”
    贾环抱着她的胳膊求饶撒娇,从贺礼中随意抓了一把金锞子塞她怀里,然后转身溜了。
    王熙凤命人摆了几桌席面在后园花厅中,那边开得花最好最艳,乌云和雪球一早便过去撒欢打滚去了。
    一时贾环来了,宝玉与众姊妹们都道,“寿星可来了。”
    “还是这里让人舒心。”不与外人打交道也没察觉,还是与家里这些人待在一处更显无拘无束。
    想到这里,他竟也有些理解宝玉为何成日在女儿堆里混了。
    史湘云已经喝了几盅,当即便扑到贾环那里,“可巧你这寿星竟不能喝酒,不然定要灌你两壶才够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