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贾蓉一直让人盯着赵家,于是一早就知道了,“我已经让人拿着牌子到都察院去了,你不用管。”
    这件事是薛蟠派人去聚乾坊传的话,贾蓉贾蔷出的主意动的手,最后杀人的也是那些无赖地痞,说到底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贾环依旧故意在面上显出两分不安来,一时薛蟠到学堂来了,又拿出小玩意来哄他。
    几人嬉闹了一阵,贾代儒拿着书籍来授课,才安静下来。
    一直到午时前,众人下了课正要一片云彩散了。
    忽然有两三个东府的小厮跑进来寻贾蓉,“可不好了!老爷子要不行了!大爷让蓉哥儿快到玄真观去,马已经拉来了。”
    贾蓉听了这话,一刻没有耽误便出了门,贾蔷也紧跟着去了。
    学堂内一时议论纷纷,贾环也有些意外,“二哥哥,咱们快回去,说不好要出事了。”
    二人回到荣国府,果然家中也都听闻了此事。
    贾母如今年纪大了,于生死之事十分伤心,贾环与宝玉好言劝慰了一番。
    …………………………
    东府一直在玄真观长住的老太爷贾敬,便是贾珍与惜春的父亲,贾蓉的爷爷。
    他是科举进士出身,但却一心求仙问道,只爱炼丹祈盼长生。
    官爵连带族长之位都给了贾珍袭承,凡尘俗事一概不论不管,也从不许家中有人来看望。
    这边贾蓉贾蔷一路飞马到了玄真观,观中内外已经封住,那些道士也都锁着关起来了,留着等贾珍后续审问。
    贾敬房外站着许多人,内间族中子弟与小厮随从跪了一地,众人赶忙让出一条道。
    贾蓉进门便跪下了,一路膝行到床边。
    “是蓉儿……来了?”
    贾珍跪在床畔,哭道,“是蓉儿来了,父亲可看看他罢。”
    贾蓉连声唤祖父,才让贾敬睁开了眼睛,手颤颤巍巍地伸过去,“好、好、让他们都出去。”
    又连忙让屋内其余人都回去,只留贾珍贾蓉贾蔷在床边伺候,尤氏在门内站着。
    贾敬因长年吃丹药,内里空虚,面长白瘦,如今已是弥留之际,只堪堪剩下一口气吊着。
    贾蓉扶起他喝了两口参汤,贾敬让尤氏也到近前,她便哭着上前来。
    “如今我死了,你们只当我舍去皮囊,超脱尘世,飞升去了……后事也不要大办,否则便是故意让我魂灵不安。”
    还没说两句话又咳出一口血来,唬得几人不行,贾敬也不管这些,又说,“你妹妹……”
    尤氏连忙说,“在家中呢,公爹实在挂念,便接来一见。”终归也是最后一面了。
    他却淡淡摇了摇头,对贾珍道,“你妹妹我是知道的,便是我今日去了,她也不会伤心,与你们母亲一样,情意缘薄。”
    贾敬说着又吐出两口血,穿的衣裳也浸透了,“虽有那边府里老太太疼,但总归要你们看顾。往后大了,若不愿意,不要逼着她嫁人。”
    “她僻性高傲,孤介太过,到别家去定然无法寿终。”
    贾珍与尤氏怎么不知道她的性子,只是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尤氏也时常为这个焦心。
    如今既有老太爷的遗愿,正好顺意遵从。
    “但若一世不嫁,未免外面有人挑拣你们的不是,我也无法。”
    他的眼睛失了光,不知看向何处,“一生只得这一个女儿,往后你们多担待罢。”
    贾珍与尤氏夫妇泪流不止,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只是说完这一句,贾敬便歪在贾蓉怀里闭上了眼,再没了气息。
    屋内的痛哭之声响起,门外的人听到声音便知道是去了,于是也跪在院中哭起来。
    …………………………
    次日贾珍贾蓉往职中告假,当今圣上盛行仁孝,礼部闻得此事报于天听。
    皇帝得知贾敬是进士出身,虽生平无甚功绩,但念其祖上宁国公之故,便追赐了他一个五品之官。
    因为恩准棺椁进城回府停灵,贾环这日一早便起身换上素衣与宝玉同往宁国府去。
    东府前夜便已挂上了白布长幡,满目哀静。
    灵堂中贾珍与贾蓉父子在棺旁扶伏,尤氏与凤姐料理内宅中事,因来吊唁之人众多,家中奴仆也都安分守礼。
    贾蔷带着贾璜、贾璎、贾菱、贾芸等带着管家各为其事,倒也井井有条。
    贾敬死了,贾环按理也要守孝三月,只是贾蓉妻丧未过又添新孝,几日不见便清减了许多。
    祭跪哀悼后,宝玉便说,“老太太哭伤了身子,故不能前来。说等两日大老爷与琏二哥哥归家,来一道帮着料理,大哥哥可要保重才好。”
    “还望老太太珍重自身,以后我们再去请安。”贾珍跪了一夜,实在有些撑不住,宝玉便扶着下去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