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盒子上的锁扣,盒内的玄黑绒锻上放着一项珠光盈玉、纯若月霞的璎珞。
    “这……也太贵重了。”贾环自知薛玄待自己的不同之处,但仍然被这份寿礼弄得有些怔住了。
    妃红莹润颗颗光华的香珠,也看不出什么质地,和玛瑙、碧玺、官绿的松石串在一起,镶金嵌宝。
    还有十五颗硕大的合浦南珠分穿其中,流苏串的是琉璃和翠玉。
    最难得的是下坠着一块婴孩巴掌大的阳绿翡翠,由累丝金镶为长命锁的形状。
    就算是在烛光照不太到的床帐内,都能感受到它因种水极致而泛出的冰润之光。
    他伸手摸了摸那翡翠,是万里挑一的种色。
    “这个也能取下来,你若觉得璎珞太过繁复累赘,扣在腰间做个环佩也可。”薛玄将那珠玉之间的暗扣按开,把翡翠取下来放在他手心里。
    他这才见,原来玉的背面还刻了“天保九如”四个字,手里摩挲着这块价值连城的翡翠,贾环许久没有说话。
    薛玄见他垂着脑袋,“若不喜欢,我再给你寻更好的来。”
    贾环却是答非所问,指了指那璎珞的珠链,“这是什么石头作出来的珠子,这样好看还有香味,从未见过。”
    “你还记得,我前年去了一趟佛山。新开的市坊有许多异国人交易,我在那儿见到了西夜国的商队。”
    薛玄将盒子放在一边,“商队中的人无论男女耳垂上都戴着这样的珠子,我也没见过,便问了问。”
    西夜国举国信奉从化孽山飞升的长生天神,他们相信用山中开采出来的隋珠做信物,魂灵可与天神相通,便以此求获长生。
    “只是山中的原石经过长年的开采,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也大多不肯卖。”
    他将璎珞从盒中取出戴在贾环颈间,又将翡翠扣了回去,珠玉雪肤,果然相配,“若不是集齐这些隋珠费了些时日,去年便能拿来给你作寿礼了。”
    “薛玄……”贾环不知在想什么,又轻问出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虽知道他的性子,但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薛玄还是不免失笑,“环儿,对一个人好是不用为什么的。”
    他深深看着贾环一双微怔的双眸,沉声道,“只唯心而已。”
    这话已经算是很含蓄了,但贾环上辈子这辈子加在一起活的这些年,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一时间热得耳垂都红了,又很怕他再说出什么露骨的来,“不、不许说了!你……你不害臊。”
    明明是他自己问的,如今又嫌人家答得不好。
    薛玄也心知此刻不是时候,便道,“环儿,如今你十五岁了,咱们日子还长。”
    贾环听出他话里有话,又不好说什么怕再往那话头上面扯,只是垂着脑袋嘟嘟囔囔的,颇有些口不应心,“我日子再长,那也跟你没关系……”
    “来,再喝点水。”薛玄并不在意他说的那话,又倒了温水喂他喝了两口。
    晴雯站在门口,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声来,好容易缓过来了才按着胸口拍了拍,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她心乱如麻,一时不知怎么才好,又听到屋内的贾环说话,“听说你今年帮着陛下忙科举的事,反正现下睡不着,也讲给我听听。”
    然后是薛玄的声音,“今年试题不算多难,‘行赏忠厚之至论’你一向也有涉猎,不过‘浮费弥广’之策………………”
    她听不懂这些,百般纠结之下还是叹息一气,然后轻手轻脚下楼去了。
    ……………………………………
    次日到月蜃楼看望的人犹如海潮一般,一波未离一波又至。
    先是贾母、王夫人、凤姐、贾政几个,又是贾蓉、贾蔷、贾芸、薛蟠和宝玉、黛玉、探春等。
    再加上外面的亲戚好友,和有往来的勋爵贵族,到最后贾环只能躺在床上装睡,人看了也不好意思扰他安睡。
    薛玄稍微歇息了半日便进宫去了。
    承湛帝正坐在殿内批阅奏折,听禀告说薛玄来了便放下御笔让请。
    “薛玄参见陛下。”
    “快起来罢,坐下。”皇帝见他眼下还带着微青,“想是几日没合眼了吧,那孩子怎么样了?可真好了?”
    薛玄在椅上坐下,回话道,“如今是醒了,只是不好挪动,少不得要听那和尚的话,得养足三十三日才能下床。”
    承湛帝想起从前见贾环的模样,叹道,“可怜的孩子,真是白遭罪,这样的事我也有二十年没听过了。”
    “原以为此歪魔邪道早已消弭,没成想只是没照在日头下,躲在阴沟里活泛着。”
    这件事闹得这样大,除了因为贾环,也是因为两位老圣人听说后十分忌讳,便命定城侯将整个京城都里外清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