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丫头笑道,“昨儿赢了我们那些,才不跟你顽呢。”
    贾环又在床上耍赖起来,“那手气好有什么办法么,今日都用我的钱还不行么。”
    到底还是陪他顽了小半个时辰才好午睡。
    床前挂着夏日里长用的香包,就算是午觉,他也让把露台的隔门开着,只是放了纱帐下来遮光。
    薛玄来的时候他才睡着,那些丫头们都坐在一楼做针线打盹,只有晴雯坐在二楼的卧房窗下守着,未免里面突然醒了有什么吩咐。
    “侯爷。”
    “嘘。”他指了指里面,轻声道,“睡着了?”
    晴雯应了一声,“是,才睡下……”她垂首思量,到底又补了一句,“三爷这两日心里闷闷的,吃食也用得少。”
    夏日午后除了蝉鸣声外便静得再无杂音,薛玄又问了他这两日的起居,然后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贾环睡的是一件黄花梨的六柱架子床,围着雨过天青的软烟罗作帐,日光透进来柔如轻水,让人好眠。
    他掀开床帐的一角,眼见人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想来确实是不太高兴的。
    床檐中间依旧坠着那块通灵宝玉,静静地照拂着下面的贾环。
    不忍扰了他,薛玄只坐在床畔看了一会儿,便走到那大开的隔门前。
    只见露台上放着一张醉翁椅并竹编凉榻、月牙桌和茶奁茶杯等物,桌上还放了一本翻了一半的《周易》。
    他都能想象出每逢夏日里用过饭后,贾环躺在摇椅上一边赏荷一边喝茶看书的样子。
    若不是今年生辰遇到了这样的事,他此刻应该坐在露台上悠闲过着自己最喜欢的夏天。
    而不是只能困在床上,连想看一眼院内的花草都不行。
    想到这里,薛玄眸光一沉,将带来的两本给他解闷的书放在床前螺钿匣子内,便轻声离开了。
    院内晴雯正与赵姨娘说话,“三爷都睡下了,姨娘还是等午后来,醒了也好说话,如今他正嫌闷呢。”
    说着便见薛玄从二楼下来了,赵姨娘愣了愣,“不是说睡了么……”
    “姨娘。”路过时对着赵姨娘微点了下头,薛玄便出了月蜃楼的院子。
    走出去老远赵姨娘还没回过神来,“他……”说着又轻捂了下嘴,十分不敢置信似的,“方才、侯爷是跟我打招呼呢?”
    晴雯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自然是了,走、咱们进去坐。”
    等在堂中坐下,赵姨娘又说,“他这样的人,从前咱们也没机会能说上话,不想竟这样客气。”
    这次贾环出事,她知道是薛玄忙前忙后,在外头也不知费了多少心。
    如今一见,于是心中也愈发高看他,“好好,果然是个好孩子。”
    晴雯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把话岔开,“老太太今早才让送来的新茶,姨娘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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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第三十天的时候,贾环实在受不了了。
    再爱躺也不是这个躺法,三十几天没下床,他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压缩在这个床榻的空间里了。
    想起之前探春几人说要给他补过生辰的事,也等不及到彻底好透了。
    于是在这天晚上,等林之孝家的带着婆子妈妈们各处巡视上夜的之后,贾环便让丫头们去把宝玉、探春、黛玉、李纨、宝钗几个都接到月蜃楼来。
    大家还都又带了寿礼。
    在二楼小厅内摆了两张桌子,离他的床铺不远,小厨房那里也早打过了招呼,酒菜糕点果子都齐备着摆上,也是十分热闹。
    “今日人多,咱们占花名儿才有趣。”
    宝玉几人都说好,探春能吃酒,便与李纨互敬起来。
    贾环床上也摆了个紫檀小炕桌,放了好些甜汤点心。
    云翘拿了个放了象牙花名签子的镂雕竹筒来,随手摇了摇放在桌上,晴雯也取来了骰盅子。
    月蜃楼邻水而建,夏夜里最是凉爽,又开着窗户,晚风带着莲香吹入室内,满屋清新。
    晴雯拿起盅子摇了摇,掀开一看,里面两个骰子合在一起是六点,“一、二、三……”顺时数去,是探春。
    探春见该是自己择签,便放了酒杯,“也不知给我个什么好的来。”
    她拿起签筒摇了摇,从里面挑出一支来,只见上面画着一朵桃花,题曰:武陵春景,签上的小字是一句诗。
    探春看到就羞红了脸,“我还当是什么好话,谁要它。”
    宝钗拿来一看,“比飞却似关雎鸟。”这是说夫妻恩爱的诗,怪不得探春不好意思,众人又笑作一团,“这上头还有注呢,必得贵婿……此间同贺、同庆、同喜、同饮。”
    贾环靠在床上看着她们,也觉得这个有意思,“之前怎么没拿这个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