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凑近了身旁人,轻声道,“我要洗澡。”就出舱的这一会,他都有点儿出汗了。
    卢应天擦了擦额间的汗,忙请二人先上车,“午时日头正毒呢,不如先上车?也凉快些。”
    “去南山别院。”
    车上也放了冰,只是已经化了大半,但是车内空间小冷气未散,和家中的凉阁差不多。
    取下帷帽,贾环呼出一口气,“莫非南方的冬日也这样暖和?竟来错季节了。”
    乌云和雪球也跟着上了车,趴在他脚边吐舌头散热。
    “那倒不是……冬日里也是冷的,若要暖和,得更远些到岭南一带。”
    芦枝已经先行骑马去了南山别院,提点那边的人预备着接待主子,侧生则留在马车旁随行。
    南山外围是镇江府百姓最喜爱的游玩处之一,常有文人墨客在此观山煮茶,抚琴作诗,竹林鹤影相伴分外清雅。
    别院位于寂静深处,贾环掀开马车帷裳往外看了看,“跟潇湘馆似的。”
    不过这里要更大一些,青竹如海,比潇湘馆的竹子多了数倍不止。
    果然也凉快多了,两个小家伙好奇地四处跑,绕着整座别院熟悉地方,然后一头扎进了小溪里玩水。
    薛玄打着伞将人送进了院子,侧生对着跟在后面的卢应天道,“你先回去。”
    “侯爷来了,明日可要到商会看看?我命人准备准备。”
    侧生面无表情,“准备什么?”
    卢应天哽了一下,“嗯……那我先回去了,侯爷有什么吩咐,让人传个话就是。”说完便退了出去。
    他出了院子,重新骑上来时的那匹马,手下跟着的小厮道,“左右马车没人用了,会长不如坐车回去罢。”
    “嘘!少说话。”卢应天用袖子擦擦汗,仍旧骑马离去了。
    这处别院的确建得很是雅致,许多桌椅门窗也都是竹制的,如今夏日里看着便是满目清凉。
    檐下垂着竹帘子遮阳,院内铺着白石子路,幽静得很。
    芦枝与此处管厨房的是远房表亲,来了后便坐在厨房的小竹凳上,“王叔,侯爷几年来不了一次,你可拿出真本事来。只要三爷吃高兴了,侯爷就高兴。”
    王叔长得高大憨厚,因常年站灶台,背稍微有些弯,“那晌午饭俺好好做几个拿手菜,恁都好久没尝过俺手艺嘞。”
    侧生走到门边,道,“侯爷说午饭不急,三爷还在沐浴。”
    “我跟你说,王叔做的烩河豚可好吃了,简直能鲜掉舌头。”他也好久没吃了,京中少有人做,而且都比不过王叔的独门秘方。
    贾环洗完澡从浴房出来,穿着一身轻薄鹅黄纱衫,赤脚踩着木屐到了厅中,“做什么呢?”
    薛玄晾了茶,正好递给他,“这是用竹叶露水烹出来的茶,你尝尝。”
    “唔……是有一丝竹叶的清香。”他就势坐在廊下竹椅上,喃喃道,“饿了。”
    芦枝和侧生正好拿着食盒过来摆饭,“这可来得巧了。”
    烩河豚、包烧鸭子、椒油三脆、酸红藕、撒拌银丝肚并两碗粳米饭,还有一壶冰过的玫瑰乳浆。
    现下凉快,一路上也饿了,贾环先尝了尝那道烩河豚,“好生鲜嫩……”
    其它的菜自然也好吃,包烧的鸭肉多了一番别样的风味,椒油三脆里的嫩笋口感很好,他难得吃了大半碗饭。
    乌云和雪球在溪水里玩饿了才回来,站在廊檐下甩水,“汪。”
    “动静小点,我才洗过澡,别弄到我身上来。”贾环轻轻踢了一只木屐过去警告它们,乌云又立刻叼回来放在他脚边,“呜呜,汪汪。”
    芦枝已经让厨房做了狗饭,当即便招手道,“快来么,吃饭去,等会儿给你们仔细擦擦。”
    两个小家伙便乐颠颠摇着尾巴去了,贾环看着它们的背影笑道,“跟狗似的。”
    唉?它们不本来就是狗么。
    不知戳了哪根筋,一时笑得他停不下来,“完了,我也变笨了。”
    薛玄瞧他小猫儿似的窝在摇椅上,双脚挂在扶手上晃悠,在满园翠竹下衬得肌肤极白,有些没忍住逗他,“物似主人形,笨不笨的还是要少说些。”
    贾环不乐意了,坐起身瞪了他一眼,目光如炬,“你是不是骂我呢?”
    “我怎么会舍得说环儿……”
    他正拿了一个大桃子削皮,才在冰水里浸过的桃子粉白甜脆,只是贾环嫌弃上头的绒毛扎舌头,因此从不吃皮。
    摇椅上的人又躺下了,传来重重的一声哼,“你最好是。”
    他才不跟薛玄一般见识,因为薛玄也是笨蛋,在心里咕叽了两句,贾环舒坦多了。
    手上这本书复习了几天也差不多看完了,唇边递过来一块削了皮的脆桃,他便启唇咬了,“若是桃子皮能和荔枝壳一样好剥,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