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的大门前挤满了来看榜的考生,但也没来全,毕竟多得是自觉得中无望便早早回乡的举子。
    “来了! ”
    一声高呼,张贴杏榜的榜吏来了,两队禁军将南院墙与众人隔开,留出供榜吏行走的空间。
    榜文又长字又小,远远的根本瞧不清,但此时也无人敢叫嚷推挤,只在心中焦急催促盼着榜吏能快些将榜文贴好。
    马车停在巷口,薛玄那侧的窗子正对贡院南墙,贾环便趴了过去,掀开帘子入目就是乌泱泱一片人。
    “这么多人……挤也挤死了。”
    薛玄咳了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还是这么不知道忌讳。”
    他瘪瘪嘴,不甚在意,只得朝着车外使了个眼色,钱槐钱椿便挤进人潮中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欢喜高喊道,“我中了!中了!”
    有人喜有人愁,当真是人情百态尽显其中,寒窗数载的艰辛只在这一日,怎能让人不失态。
    更甚者,有那年过半百才榜上有名的举子,说一声老泪纵横也不为过。
    “若不中,就又是三年了……人生一世能有多少个三年,耽误来耽误去的,就为了博个好前程。”
    薛玄看他趴着扭捏,就将人抱在了腿上坐着,用手托着他的后背作倚靠。
    他有些奇怪道,“直接把你坐的这地方让给我不就好了。”
    “本朝殿试从不黜落贡士,今科贡士也可以说是今科进士了。”
    贾环的视线一直放在窗外,闻言便点了点头,“只要能中贡士,朝考算得了甚么。”
    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状元、榜眼、探花由皇帝钦点,历来都是直接入翰林院。
    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的第一名为传胪,此二人也可入翰林院。
    其余进士须在殿试三日后再经过朝考,最优者为庶吉士,按所考成绩分派官职。
    钱槐钱椿好容易进了人群,正好遇见贾政身边的三四个小厮往回挤,便忙问,“三爷如何?!可中了?”
    那小厮见到他二人过来,立刻摆手示意不必往前,在人声鼎沸中高喊道,“中了!三爷中了贡士第七!快!快去告诉一声!”
    芦枝正推着侧生闷头前进,还只在人群最外围,偏他耳朵尖听到了,便什么也不管了立刻转身往回跑,“啊啊啊中了!”
    贾环看着他笑意满面的推开人跑过来,便知道来的是好消息。
    “三爷,侯爷,第七!中了第七名!”
    薛玄立刻拉下窗幔,高兴得将人拥进怀里亲了亲他两边脸颊,“终于……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贾环推了他一把,“青天白日的。”他心里也高兴,虽有些把握,但会试佼佼者众多,能得今日这名次已经很好了。
    他笑了笑,便从薛玄怀里下去了,蹲在车门前探头道,“芦枝。”
    钱槐钱椿此时也出来了,与芦枝一同站在车旁,“三爷,可是有吩咐。”
    “去打听打听,会元是哪一个?是不是唐申舟。”
    第一名往往是最瞩目的,并不用硬挤到南墙那里去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定然知道。
    薛玄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何必费这功夫,我带你去看贡士名录。”
    “去、去哪儿看?”
    “启文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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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玄牵着贾环在宫门口下了车,“慢些。”
    “怎么不早些跟我说,这也太失礼了。”他不由得埋怨,“连衣裳也不好看。”
    薛玄微微弯腰看去,笑着哄道,“还不够好看呢?我怎么觉着环儿今日是好看得过头了。”
    到底是高兴事,贾环也压根没有生气的理由,便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陛下想着你年纪小,不定想待在翰林院走寻常路子去熬资历,倒白费了许多时光,就让我等到会试出榜带你进宫来。”
    “陛下对你一向厚待的,何必拘礼于这些。”薛玄为他正了正衣襟,还是很满意,“明明就是好看的。”
    他今日出门穿的是一身浅云青绣合欢花的广袖长衫,腰间扣着细细的玉带钩,只带了两只香囊,倒显得多了几分书生气。
    “进士出身的朝臣,大多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我怎么好例外。”他蹙了蹙眉,“到时候该让人议论了。”
    贾环原本盘算着也是要在翰林院待上两年,若圣上立了太子就调至詹士府。再走寻常升迁至六部或中书省,等年纪大了若此身功绩能入内阁,便是最好。
    自然了,这还是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但仕途又是最没有顺利可言的。
    薛玄笑了笑,似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担忧何处而来,“陛下的旨意,谁敢议论。”
    “……”他一时有些无言,果然在这个地方,皇帝的话比天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