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有外务在身,但临走前还嘱咐了好些话留给贾环,唯恐他在御前失了规矩。
    贾环昨日睡得极早,今日也算歇过来了,只是春日里有些胸闷,而且腰背还泛着酸。
    他看着面前的燕窝粥打了个哈切,“不想吃这个,让厨房做碗酥酪来。”
    “有、已经送来了,姨娘昨日特意吩咐她们做的。”晴雯让芳官去将外间食盒里的酥酪端来,“本说是叫你带在车上吃的。”毕竟去宫里这一路也不近。
    “蟠二爷来了。”
    这时辰实在是早,连贾环都才起床从楼上下来,“来这么早做什么?”
    屋里的丫鬟见薛蟠来了都避嫌去了别处,芳官将酥酪端进来时顺带拿了一盏香茶给他,便也退出去了。
    “哥哥让我来给你送东西的。”
    今日做的是杏仁酪,又浇了厚厚一层樱桃玫瑰酱,“甜。”
    他一边吃酥酪一边让人坐,问道,“什么东西?”
    薛蟠从宽袖中拿出个细长的锦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过分莹润的玉簪,“哥哥说了,这叫好意头,是什么、宫……”
    “蟾宫折桂。”
    贾环伸手接了过来,“昨儿也没听他说,巴巴的让你一大早送来。”
    “还是环儿懂的多,若不是今日有朝会,哥哥就自己来了。”他笑了笑,着实为贾环高兴,“正好你进宫的时候戴上,一举拿下三鼎甲。”
    薛玄原本是不参朝的,只是上月皇帝在给弘王雍王加勋时,也给他加了个正治上卿的文勋。
    他思量之后没再推辞,至此便开始上朝了。
    这玉簪做工精巧,触手温润,木樨的花苞本就小巧,更不容易雕刻出好东西来,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晴雯。”
    坐在外边守着药炉子的人闻声进来了,“三爷。”
    他将锦盒递了出去,“替我挽上。”
    “唉。”晴雯应了一声,从腰间荷包取出錾银象牙小梳,为贾环重新束了头发,戴上了那支木樨玉簪。
    薛蟠从多宝阁上拿了西洋镜下来放在他脸前,“好看。”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簪上的花,轻声道,“但愿天遂人愿,承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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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今科贡士觐见。”
    承湛帝端坐高堂之上,其余朝臣们分文武列至正殿两端。
    三百一十五名贡士按次入殿,在御座下的青玉砖地上站定。
    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考验,往后能否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参朝议会,都要看今日了。
    贾环仍旧站在第一排,左右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贡士,他余光一瞥就看到了穿着蟒袍站在一旁的薛玄和水溶。
    “参见吾皇,万岁安康。”
    皇帝微微抬手,“起。”他看着底下站着的人,问道,“裴录可在?”
    裴录原为列贡士第一人,便立即在内侍官示意下走上前去,站在了大殿正中央,“陛下万岁,臣在。”
    “你的试卷我看了,很好。”承湛帝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听闻你是林卿的学生,果然是青出于蓝。”
    裴录掀袍下跪,背脊挺拔,“谢陛下夸赞,老师对臣无微不至、恩重如山。”
    皇帝见他年轻有为,姿容清俊,试卷也是文从字顺、论述严谨无错可挑,简直是另一个陈文景,是以甚为满意。
    “起来罢。”
    裴录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皇帝又问,“许绰辅可在?”
    贾环感觉到右手边有动静,原来竟就是昨日那位站不稳的老人,他显得很是激动,忙出列跪在阶下,“参见陛下,臣、臣在。”
    他的年纪看着比皇帝大上不少,但殿中还有比他更年长的,这也都是常事,所以没人会觉得惊讶。
    “你的试卷我看得最久,其言恳切,文笔优佳,可为一甲。不枉你苦读多年,终有今日了。”
    许绰辅浑身一颤,几乎是跪趴在地上谢恩,颇有些老泪纵横,皇帝看着不忍,叫内侍官扶了一把。
    殿内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若是再唤一人上前,一甲三人就是定了,每个人都在期盼那个人会是自己。
    承湛帝含笑看向贾环,“夙仪。”
    贾环便在百官的注视下走上前去,在御阶前跪下,端的是不卑不亢,恰如其分,“陛下万岁,臣在。”
    他的声音与前两位相比,要更为稚气,满殿数百名贡士,只有他还未及弱冠,可见其才华出众。
    “我曾看过你乡试的卷子,如今比之那时,又进益了,来日可成大器。”
    皇帝案前卷起的三份试卷,其中便有贾环的,若只比其文章精华,他与许绰辅不相上下。
    虽在笔墨上还有两分稚嫩,但对题意观点见解之犀利,一针见血,甚至超脱时代,有雷厉风行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