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朝不鼓励官员夜值,若是到了散值时间还不离去,会被认为是自身能力不足或家中不睦。
    还未到申时,薛玄就将马车停在了吏部大门旁,让贾环一出来就能看到。
    芦枝怀里还揣着一包云腿酥饼,果然时辰一到,就陆续有吏部的官员从门内出来,或独自坐车坐轿离去,或三两个结伴至酒馆小聚。
    “三爷呢……”
    薛玄透过窗帷看向门前,一连又出来了五六个吏部官员,其中就有贾环。
    他穿着一身云雁纹纱罗绯袍,四色宫绦系着金玉环绶,放眼望去都是一样的穿着,或只在衣料纹样上略有不同,这一身常服倒更衬得他分外出众了。
    贾环身边围着四五个他的同僚,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都散值了还要这么步步紧跟。
    芦枝赶忙朝那边挥挥手,总算是盼得他抬首看了一眼,只见他和周围人说了句话,众人便都拱手告辞散去了。
    踩着轿凳子上了车,贾环一把取下了顶上戴的玉冠,将发丝散成马尾,“可勒着我了。”
    他年纪小,从前也未曾将头发都束在冠里过,自然还不适应。
    薛玄抬手给他揉了揉发根,“勒疼了?明日我为你束发。”
    “今日是你头一回上值,感觉如何?”
    贾环往他怀里一坐,整个人都摊成一块柔软小饼,“文选司事情虽多,但各科上下有序,办事也利落,就是头一日还不太适应,所以有点累。”
    “崔郎中也不知是不是急着告老还乡,好回去一家子享天伦之乐,只恨不能将所有事务都一齐灌进我脑子里。”
    “那些同僚下属还是挺照顾我的,没看着我年轻就不伏,说话也客气……”
    薛玄就这么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句,心中甚感新奇。
    毕竟这样接他下值的经历是从前没有的,只是听他这么嘟囔着,也觉得满足得很。
    时候毕竟还早,二人顺路去悦食府吃了饭才回家。
    春山居笼罩在夏日晚霞中,乌云和雪球到了新地盘,整日在院中乱逛,天黑了都喊不回来。
    “你的东西都搬齐了没?”
    薛玄这两日将自己的使用和书房都陆续挪了过来,安置在内院南边的暮雪园。
    这两处院落挨着,内有一道角门相连,春山居人多眼杂,暮雪园中的书房也放了贾环的东西。
    这处小园虽没有贾环住的地方那么大,但胜在清静雅致,又临着府中的桃林梅山,窗外四时景致都很好,
    往后二人休沐时白日可在此处办公,晚间还是歇在春山居。
    “都收拾好了,我让人抬了一张极大的紫檀桌案,够我们往后一起处理公务,可想去看看?”
    贾环坐在卧房的榻上,伸手搓了搓乌云的狗头,“改日再看罢,明儿还要上朝呢。”
    他们已经在外边用过了饭,晴雯和香扇将屋内收拾好也就离去了,只有铃铛还在外间煎药。
    李素让人在浴阁内注满了热水,又将衣裳浴具都拿了过去,“公子,可以沐浴了。”
    “嗯。”贾环把两只狗往薛玄那里推,“给它俩爪子擦擦,放到暖阁里睡觉。”
    铃铛端着药碗进来了,“三爷,药熬好了。”
    “搁那儿,等晾凉了我就喝,你回吧。”他解了外袍递给李素,“让厨房夜里别熬燕窝粥了,另做些软食我在车上吃。”
    因着明日要参加朝会,寅时就得到达宫门口,起床后也没空在家里慢悠悠用早饭了,许多官员都会选择口含参片以防体力不支。
    薛玄给两只狗擦了爪子,身上被蹭了厚厚一层狗毛,“咳、明日让人给它们梳一梳,省得掉得哪里都是。”
    贾环没忍住笑了,“得了,这会子梳了也是白梳,还是会掉的。”
    他转身出了卧房往浴阁去,等出来的时候芦枝已经送来了银耳薏米甜羹。
    “药已经晾凉了,正好用羹压一压苦味。”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便端着薏米甜羹去了露台上,檐下挂着从前贾蓉送的那盏琉璃珠穗羊角挂灯。
    从湖面上传来幽幽莲香,摇椅扶手边系着几只药香囊。
    薛玄将露台上的茶炉点上了,伸手摸摸他的脸,“我去去就来。”
    “说得这么正式……”贾环抬脚踢了他一下,催促道,“你还洗不洗了。”
    他一把握住那雪白光滑的脚踝,故意笑道,“也不知那日是谁,我才进去脱了衣裳,就在外边喊让我快出来。”
    贾环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耳尖都红了,“本来就是你洗的太慢了。”又狐疑道,“你不会是……在里面干坏事吧?”
    薛玄愣了一下,转而眯起眼睛,指腹摩挲着他小腿上的肌肤,“环儿若是好奇,可以跟我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