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内,王夫人与邢夫人正侍奉贾母用饭。
    “琏二奶奶来了。”
    贾母才放下筷子,“这猴儿,可来得巧,咱们都吃过了,让她吃罢。”
    王熙凤这边笑着进来,身后跟着平儿,“老祖宗说的我可都听着了。”
    “你来了。”王夫人见她进来,便问道,“年下府里的节礼都放了么?请年酒的日子可定下了?”
    “回太太的话,都已经办妥了,拟定请年酒的册子也拿去东府让看过,免得两边重了日子。”
    贾母坐在榻上靠着,端过香茶抿了一口,“凤哥儿想得周到,每逢年节里府中事情也多……环儿还没回来么?”
    凤姐才在桌边坐下,笑说,“老太太这就忘了,环儿这两日病着,让人传话说等好些了就回来住的。”
    “哦……是、我也老糊涂了。”
    她叹了一声道,“这两年总觉得不如从前多了,一年又一年的过着,竟也到了这个年纪。”
    在座众人都出言宽慰,贾母便也笑了笑打起精神来,说这几日要先好好歇歇,过年还得团聚守岁呢。
    “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颦儿了,虽然打发去的婆子回来都说她很好,总归是不在跟前,心里记挂得很,”
    鸳鸯立在一旁给她捶着肩,轻声道,“老太太这几日多梦,睡得不太安宁,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才好。”
    凤姐放下碗筷,漱口用茶,起身坐到贾母身边,“等林妹妹过门了,可不是日日都能见,到时候您就称心了。
    “往年咱们都在一处,今年反倒显得生分,我叫二爷给林姑老爷下个帖子,让妹妹回来一趟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又道,“罢、罢,何必劳动呢,也不合礼数了。”她手上捻着念珠,“倒是上回姑爷托我的事,因这几月不好给耽误了。”
    凤姐忙问何事,恨不能为她分忧。
    “是为他那学生……”
    贾母这几月陆陆续续身上不大痛快,府中诸事也不理睬,每日只和湘云、探春两个说话解闷。
    自然也顾不上操持裴录的事了。
    林如海更不好来问,一来二去如今已经新年了,翻过这年,裴录就二十六了。
    贾母想到此处,便有些忧愁。
    凤姐因顾忌着王夫人在不好明说,只得绕着弯道,“这还不好办,找个官媒问问京中适龄的女孩子。他又是个出众的,将来前途无量,各家里怕是抢还来不及呢。”
    “这也有理……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还是你姑老爷的学生,想来品行也是不错的。”
    贾母没见过裴录,只那一次听贾环说起过,生得很是文雅清俊,定然是好儿郎。
    忽听得有人传话说琮哥儿着了风寒了,邢夫人当即告辞退下,王夫人见状便同去看望,凤姐也吩咐平儿送些东西去贾琮院里。
    见屋内只有几个贾母知心的丫鬟,凤姐便道,“老太太别忧心,姻缘这事儿是天注定,急也急不来的。就像太太前些日子给三妹妹相看的,多好的一个人可惜八字没合上。”
    “是、是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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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十八,贾环在宅中请了一顿戏酒。
    贾蓉、贾蔷、谢修、薛蟠还有沈昔和陈文景等人也长久未坐在一处了,趁此时机众人便好好乐了一回。
    左右已经是年下,他们只要别玩出格来,家中亲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贾环的身子没好全,只略在席间坐了坐,又在外头花厅中陪他们看了两场戏便要回内院歇下。
    薛蟠也醉了,说话有些大舌头,“环、环儿没事罢、你安心……咱们年后再聚。”
    “三叔,我送你回去。”
    贾蓉起身扶了他一把,二人出了大花厅一路往内院去,李素在后头跟着。
    因着今日高兴,他在席间抿了两口合欢花浸的酒,这会子便有些昏沉,“让李素送我就是,你跟他们顽去罢。”
    “不妨事,我正好出来躲些酒。”贾蓉将人送回了春山居,院子里正好有两个小丫鬟,他看着眼熟,“铃铛。”
    铃铛转身看去,便放下了手中的葫芦瓢,朝着屋内道,“晴雯姐姐,三爷回来了。”
    “好生伺候着,再兑一盏醒酒饮来喂他喝下。”贾蓉不便进这园子,就让李素将人扶了进去,自己回了前院。
    贾环并没醉,只是近来提不起精神,和他们在一处顽笑了这半晌就更觉疲累,现下只想睡觉。
    晴雯和云翘从屋内出来,见状便忙送他回了二楼,“原就是不能吃酒的,更何况这时节里,还是去歇了罢。”
    “蕙儿,去拿侯爷的醒酒饮来。”
    贾环脱了鞋袜坐在床边,闻言立刻道,“我要喝青梨茉莉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