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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青陵台+番外

    永安公主出嫁,原先的保母也顺理成章地跟着她出了宫到公主府,做的是掌事嬷嬷的职责。
    这会儿桑嬷嬷被小女婢泪眼汪汪地拉过来,原也唬了一跳,可等她半只脚踏进门,就看到驸马已经松开了手,站在公主面前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去洗漱。”
    随即转身,像是要往盥洗室走,可看着看着就有些不对劲,驸马他!他怎么走起路来同手同脚!
    “扑哧”一声,却是华滟笑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满了清澈的笑意。
    桑嬷嬷一时发怔。她有多久,没有看到华滟这般笑了?
    华滟转头看到桑嬷嬷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姆妈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早些歇息吗?”桑嬷嬷毕竟上了年纪,又为她的婚事劳心劳力了一整日,华滟体恤她,就叫她早早地下去了。
    桑嬷嬷正要回答,却见华滟突然脸红了。想来她是想到了什么。
    公主与驸马行敦伦之事,也隶属掌事嬷嬷的管教范围内的。
    这是盥洗室内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华滟连忙起身去查看。
    桑嬷嬷见状,想了想,招来女使们,耳语说了几句,随即只留了几个最贴身的,其余安置好手上的活计后,都悄声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阖上。
    屋内八仙桌上,龙凤喜烛的亮黄色焰火,在微微晃动。
    屋外,明月高悬,青山辉映,雾气渐散,更为秀丽。
    第55章 梦为远别啼难唤10
    “扑通”一声。
    水花四溅, 华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反剪着手压在了浴桶旁。
    温热的水被浴桶中人的动作腾起,扑在身上, 打湿了大半衣裳。
    华滟又怒又惊,然而身后压制她的那股力气就如铁铸般坚实,她根本动弹不得。
    即使在盛怒之下,她也还记着外间还有宫人服侍,压抑着声音怒道:“温齐!”
    身后之人听到她的声音,似是才反应过来, 顿了顿, 缓慢地松开了手。
    华滟赶忙回身,动了动方才被紧紧压着的双手。
    她不过是听到内间传来东西落地的巨响,生怕他喝醉了酒碰撞到了什么东西, 才急急过来。没想到刚从后面拍了拍他露在浴桶外的肩膀, 眼前这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把她给辖制住了。像捉俘虏一样。
    她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
    温齐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又干脆拿水瓢从一旁装着凉水的水桶里舀了一勺上来,从顶心浇了下去。
    华滟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来不及出声制止,就见他打了个寒颤,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有了清明。
    温齐带着歉意地对上她的眼睛, 温声道:“抱歉, 我刚刚喝醉了, 还以为是在营中……没伤着你吧?”
    他的视线从华滟脸上一路下滑,落到她举着的手腕上。
    凝脂般白嫩的皮肤上, 是肉眼可见的一圈红痕。
    温齐已然十分尴尬。
    他纵使喝醉了酒,也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再举目四下张望一圈,便知是他无意间撞倒了盆架上的铜盆,精铜落地巨响,华滟听到声响担心他,这才不顾礼仪地闯了进来。
    可他做了什么?神识不清地反手制住了她。
    华滟脸色有些不好,低头淡淡说一句“没有伤着”,就要揉着手腕走出去。
    温齐情急,长腿一跨就出了浴桶,匆匆取过一旁衣架上的大巾围了一圈,就追了上去。
    然而浴室本就气热地湿,刚刚那一顿扑腾又溅了不少水出来扑在地上,青石砖上光滑无比,华滟一脚踩在一处水洼上,顿时脚下一滑,惊慌失措地向后倒去。
    温齐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伸长了手去接。
    他是历练惯了的人,在冰天雪原里摸爬过,在沙场戈壁上也滚打过,身上功夫自然不俗,下盘也稳,臂膀一舒,就将华滟搂在了怀里。
    惊恐之下,四目相对,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温齐此刻,窘态远胜尴尬。
    无他,只因他实在是从未有过和女子如此亲近的时刻。
    从小他母亲就离世了,照顾起居的是父亲的姨娘。姨娘也疼惜他,可还要喂养弟弟,照料父亲,处理家务,料理军士家眷,能放在他身上的精力时间少之又少。十几年来,他记忆中最有温情的时刻,也不过是某年除夕夜,姨娘搂抱他时身上的淡淡皂角味道。
    后来姨娘和父亲相继也离世了,他是长兄,更是蒲城上下数万军士民众的指望,婚事上父亲从前似乎另有打算,并未给他说亲。而蒲城公府里节衣缩食,一个多余的下人都养不起,是为了省出银钱来送到前线,供给兵士们口中粮草、身上皮袄,为了家园安稳。
    等到他长到二十岁,料理完父亲的身后事,蒲城民众含泪送走了主公,已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他无法再支应下去,只好想方设法来到了上京,本欲出人头地,为家乡和先祖挣得一方安稳的庇护所和逝后清名,他自己的人生大事则完全没有考虑过……哪里想到,会有今时今日,洞房花烛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