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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青陵台+番外

    姑侄之间谁也没有明说那个少年的名字,但是华旻却已然面红耳赤。
    “我以为,那日你敢答应下来,将自己和昇儿的性命交付给他来安排时,心里对他的本事已有十分的肯定。”华滟悠悠道。
    她说的是在驿站时,她安排温少雍趁乱带走华旻与华昇的计划。
    “您怎么这样啊——”饶是华旻平时再注意仪态,此时也被华滟的打趣说得有几分恼羞成怒起来,拉长了声调摇得华滟头昏脑胀,华滟只好笑着朝她认输。
    “好好好,姑姑不说你了——你快放手——晃得我头晕!”
    嬉笑一番后,华旻收拾好了心情,与华滟闲话起了家常。
    “昇弟当真是聪慧异常。”华旻叹道,“这些时日他病好退烧后,我一边教他读书,一边让他看条陈,才四五岁的小人儿,竟也能说出头头道道来!”
    “只是聪明太过,有好几次夜里,我听见他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到底年纪还小,还想娘呢。”
    华滟闻言也叹:“看来我们是糊弄不了他了。”
    想也是,这大半年来仓皇上路的经历也有好几次,华昇打小儿又是他生母陈贵人带着的,一两日见不到亲娘的面,还能用话搪塞过去,可从陈贵人离世到现在已有好几个月了,再荒唐的借口,以华昇之颖慧也当有所了悟。
    更何况——华滟想起她在太原城应陈贵人之邀去见她们母子时的场景,华昇才四岁,就已知要看《资治通鉴》了。
    向来有古语云,读史可以明智。那本就伶俐的人读史,就更能开悟了。
    华旻道:“有时看他哭了许久才昏沉睡去,我当真有些心疼他。我小时候有父亲母亲疼爱,长大后有您关照,倒是不觉得苦。可昇弟小小年纪失去了娘,父皇……如今又是那个模样,我曾受过的父母恩宠他是没法再有了,况现在世道不如以前,兵荒马乱之际一时也寻不到好老师教他读书,只能跟着我学些粗浅诗文,我既怕耽搁了他,又怕他小小年纪思虑太过,于身体无益。”
    华旻被抱到公主府后,年纪渐长,慢慢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生父华潇、生母白侧妃、嫡母贺仙蕙之间的关系,曾连带着让她受过苦楚。好在华滟养她十分精心,华旻人品清正,并不以白侧妃是生母而自责,也不因贺仙蕙教养她却死于白侧妃之手而埋怨生母。她曾与侍女私语,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就终结在上一辈,人活着终究是要朝前看的,沉湎于遗憾、伤痛、悲苦并不能成事。华滟知道后深以为然。
    而今听华旻提起当年之事十分坦然,华滟就更加放心了。
    她含笑道:“我的精力是大不如从前的了,但是昇儿不是还有你吗?你是他长姐。”
    华旻苦笑自嘲:“一个没有名分的长姐。”
    华滟微怔。
    她这时才知道,原来华旻一直自恼于身份。
    当年华潇匆忙即位,除了一道追封已故太子妃贺仙蕙为皇后的旨意后,他就再没管过后宫,其他东宫嫔妾,一个有位分的都无。连华旻这个昔日他十分疼宠的大女儿都能被扔在行宫不闻不问好几年,可想而知其他人的遭遇。
    而当华滟将华旻从行宫里抱出来后,华潇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大好了,浑浑噩噩,难理朝政,此时将华旻送入宫内也不现实,于是就这样带着她养在永安公主府。至于旻儿本该有的公主封号,华滟看她皇兄每年贺皇后忌日时的疯癫状态,也只好按下不提。
    华滟坐正了身体,肃然道:“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华旻偏过头去,瓮声说:“没有。”
    华滟愈发确定了:“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她思量了一会,而今由她主持粮草后勤事宜,除了她为皇家公主的身份外,更因为她是温齐的发妻,故而名义上无人敢质疑。但有时她令华旻代为处理,常常要往来内宅与前方大营之间,必是有人在华旻乱嚼舌头,凭她的身份借机生事。
    窗外明月升起,云雾散去,繁星月光柔柔地洒下来。
    华旻微微低头,侧面看上去她的唇抿得紧紧的,她在华滟跟前儿长了这么些年,她什么想法华滟一望便知。
    华滟就叹了口气道:“这事是我没考虑周道。”
    华旻抬头,急急说道:“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她恨恨地低声说了一句,“子女的身份,不都是仰仗父母的态度来决定的吗。”
    华滟怔忪。
    原来,华旻心中还是怨恨华潇的。
    华滟无法解决他们父女之间最根深蒂固的问题,也无法给华旻换一双生身父母,她只能抱着华旻轻声宽解她,并许诺道:“待明日天光时,我就去皇兄那,请他拟旨为你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