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讲完,赵金城忽然被太座林文文踩了一脚,瞪了他一眼。
    雷明彦和贝君颐分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大家早已心照不宣,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金城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不由有些尴尬。
    贝君颐脸上笑容未变。
    “赵伯伯见到我,问起的却是明彦,我想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您对他那么关心。”
    这话说得很得体,不出恶言,不得罪人,又给人台阶下。
    赵金城笑吟吟道:“君颐,赵伯伯也很关心你!你什么时候还要再来陪赵伯伯下围棋阿?现在年轻人棋艺不精,还是跟你在盘中厮杀,争夺最后的一目之地最痛快!”
    “只怕赵伯伯事忙,不然,赵伯伯只消吩咐一声,君颐哪有不奉陪的呢?”
    “听说你最近还开了间艺廊,要是找你下棋,不怕抽不开身?”
    贝君颐笑:“哪里的话呀?其实那也称不上是艺廊,我只是提供一个展览场所,让一些有志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有个展示作品的地方,哪有赵伯伯说得这么气派呢?”
    “哟,开在哪儿?改天我找我那些姐妹会的朋友们一起去瞧瞧!”林文文向来对艺文活动最有兴趣。
    “就在贝里建设大楼旁!赵伯母哪天决定大驾光临,只管吩咐一声,君颐一定亲自导览!最近展出的作品有几幅相当不错,很有独创性,其中有一位画家的风格,颇有几分常玉的味道!”
    林文文听得兴味盎然,她年轻时是国际拍卖会的拍卖官,精于艺品鉴赏,颇具慧眼,收藏了许多当代名家的早期作品,一转手就是几百倍、几千倍的利润。
    “呀,那我非得亲自去看看不可了!说不定可以挖掘出一个常玉的接班人呢!”
    赵金城插嘴道:“就冲着你要亲自导览,那赵伯伯也要去!”
    “真是的!这样为老不尊,都要教人看笑话了。”林文文笑骂着,又转向君颐,挽住她的手道:“你跟我到主桌坐,我知道你的基金会资助很多艺术家,我很感兴趣,想多知道这方面的讯息……"
    尽管贝君颐表现得落落大方,但有关她与雷明彦之间的八卦,仍在好事者之间流传着。
    慈善义卖晚会开始前,贝君颐去了化妆间,隔着门板,她听见有脚步声走来,在洗手台前停住,她猜测应该是有几名女士进来补妆。
    她正要推门出去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你们有没有看到贝君颐?”
    “有啊!看到她走进会场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真不敢相信她会来!”
    “就是说啊!如果今天是我被交往十年的男友甩掉,我才不敢出现在大家面前呢!简直太没面子了!”
    “可是……那终究只是个传言不是吗?也许他们没有分手也说不定。”
    “他们分手的事虽然还没有公开,但社交圈里早就传开了!我哥常去一家会员制健身俱乐部,他就说他亲眼看见雷明彦身边带了个女人,而那女人绝不是贝君颐!”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喽!”
    “就等哪天水果报拍到雷明彦琵琶别抱的照片,那时他们分手的消息就会更公开了!”
    “呵呵~~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啊!”
    “抢走雷明彦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
    “我没打听到半点关于那女人的消息。”
    “能把人从贝君颐手上抢走,她是有三头六臂吗?有没有人见过她长得什么样子?”
    “大概比贝君颐美吧?”
    “天啊!那她的美色岂不是天下无双?”
    “我受够了!什么天下无双?别这样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微风!每个人都说贝君颐美,我看她也还好而已嘛!”
    “就是说啊!老是有人说她是台湾第一名媛,社交界宠儿,网路票选男性情人冠军……我听都听腻了,其实她也不过是家里有点钱而已!说那些话的人,八成只是想拍贝家的马屁,谁教贝家财大势大!”
    “Vicky,我看你是在气你男友买了整组‘香提’保养品给你,还说了句:希望你擦完后可以长得像贝君颐!”
    Vicky气极跺脚,“庄晓慧,你--”
    “噗哧哧~~”
    “哈哈哈哈~~”
    一群女人在化妆镜前笑得东倒西歪。
    这时,忽闻一记脆响,厕所里有扇门被推开。
    众女吓得禁声。
    她们没想到,厕所里竟然还有别人!
    这时贝君颐走出来,她身长玉立,走路的姿态恍若菡萏摇风。
    众女屏息,看傻了眼。
    天啊~~是贝君颐本人!
    她们刚刚说的那些话……该不会……
    但贝君颐却像没事人一般,优雅走过众女面前,在感应式洗手台前洗手。
    “嗨。”她主动对她们打招呼,露出甜美的笑容。
    “呃……嗨!”众女有些受宠若惊,怯怯回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洗手,有人手上拿着旋开的口红,有人手上拿着粉饼,还有人手上举着睫毛膏,全都滑稽地动也不动,好似动作怪异的石像。
    贝君颐慢条斯理地洗完手,取了洗手台上的擦手巾,擦完手后投入回收篮内,然后忽然回首看着她们,吓了众人一跳。
    “你的这里,”她指了指拿着粉饼的Vicky的脸,露出亲切的笑容,“粉裂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在无人看见时,脸上露出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奸诈笑容。
    直到她走出厕所好久,Vicky捉狂的尖叫仍不绝于耳。
    在一张意大利手工古董床以三百万的价格拍出,为慈善义卖晚会制造出一波高潮后,接着由台北爱乐交响乐团带来一段表演。
    餐桌上,觥筹交错,细语交谈着。
    贝君颐听着某企业的少东谈论最近他刚购入的超级跑车,脸上虽带着笑,其实对这一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今天一整晚,她可以感受到多方注目的眼神,有心人对她投以同情眼神,也有人毫不遮掩其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来自男人狩猎般的视线。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贝君颐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令她僵住--
    是雷明彦。
    他故意避开记者,选在晚会进行一半时出现,这时已没有记者守在会场前。
    而且,他还带了女伴前来。
    虽然他低调地带着女伴坐在最角落的那一桌,但所有人都交头接耳,争相谈论着雷明彦的到来。
    贝君颐感觉自己的胃部像是被重击了一拳。
    他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但他却选择带来女伴前来,令她难堪之余,也证实了所有人揣测了一整晚的流言。
    林文文也看见了雷明彦,她望了一眼脸色变得惨白的贝君颐,同情地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总是要面对的,看开点吧!”
    “我明白。”她笑了笑,却显得有些勉强。
    她甚至看到Vicky那票人,毫不留情的投来讪笑的眼光!
    不知道是会场里空气太闷,或是刚刚喝了太多香槟,她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她很想强自镇定地待到义卖结束,不想中途离席,让别人以为她很在乎,但……她却觉得眼眶热热的,心口好痛好痛……
    “抱歉。”她低声说了句抱歉,极力不引人注意的离开会场。
    走到阳台,透过满含泪水的眼眸,台北市的万家灯火看来一片模糊。
    时隔一个月,她以为自己已做好心理准备,不管何时面对都能够淡然处之,却没想到--仅仅只是看到太闷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所有的心理建设就全瓦解了。
    原来,她还没有遗忘。
    原来,遗忘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一个多月,还不够她从分手的疼痛中释怀,而雷明彦,却已能带着新欢公开露面。
    眼泪滑下她的脸颊,被她倔强地拭去。
    不哭,她才不要为那样薄情的男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