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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让爱起飞

    “你看起来很快乐。”
    “因为我现在是真的快乐啊!”想到知道那么多钟澈的事,她就笑得很愉快,“刚刚唐姐说了很多我一直想知道的事。”
    资玮回到座位上,打开手中肋档案夹,许久,突然抬头跟她说:“唐晓藤的心机很重,你别太相信她的话。”
    灿宁一怔,资玮不是会说长道短的人,她相信她,但是唐姐……那个谈起孩子时满脸温柔,说到她的苦恼时,要她加油别放弃的人,难道又是假的吗?
    资玮脸上写着一种言尽于此的神情,明白的告诉灿宁,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难得假日,钟澈还在睡,电话却不识相的响起。
    他只是翻个身,到响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了解打电话来的人的意志,不起来接是不行了。
    “钟澈!”
    “是你。”他早该想到了,江灿宁。
    由于工作的关系,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国,朋友早随着日渐忙碌的生活而消失不见,这些日子来,只有她,会猛打他的电话,不过她似乎知道他不喜欢讲电话,总是三、五分钟就挂断。
    “什么事?”
    “没事啊!”
    他没好气的说:“没事打电话来干嘛?”
    “就是没事才打电话。”她振振有词的说,“难得假日,出来走走嘛!”
    “你的安妮与安琪呢?”
    “她们要上班。”
    “找嘉升。”
    “他去参加同学会。”
    “资玮。”才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资玮根本不是会和平民在一起的那种人。
    不是说她高高在上,只是她的嗜好异于常人,专长是芭蕾舞,闲暇时喜欢弹钢琴、听音乐会、看画展,去过不少国家,不过目的大多诸如为了亲眼目睹十九世纪法国画家柯洛的“静泉”系列画作。
    她全身充满艺文气息,怎么看都像是天之骄女才会有的才情,她不会跟灿宁出来,也不会跟任何人出来,除了公司的团体聚会外,她几乎不接受私下邀约。
    果然,灿宁也说:“她不会跟我出来的啦!”
    “我不想出门。”
    “那我去找你。”
    “随便。”
    挂了电话,钟澈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墙上时钟指着八点半。
    拉开窗帘,阳光哗的一声争先恐后全涌进来,照亮那一方天地。
    从大学起,他就一直住在这层房东加盖的空间,整个顶楼,只用了二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二分之一完全露天,除了晒衣服之外,另有洗手槽、鞋柜及一张单人床,谁要是不高兴,可以到单人床上躺着看天空,那样的情境之下,再闷都可以过眼云烟。
    跟阿贤两个人难兄难弟似的过了几年,从先前嚷着一有钱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后来,记忆太多,却舍不得走了。
    钟澈走到窗台边,在木柜上的咖啡机中放人咖啡粉及水,醒,来一杯提神咖啡是多年来不变的习惯。
    梳洗过后,咖啡正好。
    他喝咖啡时不加糖也不加奶精,就是一杯苦涩的黑色液体,倒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有个性,而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东奔西跑的结果,为求方便,他总是尽其可能的让生活简单。
    砰、砰、砰。
    随着敲门的声音落下,灿宁的声音也旋即扬起,“钟澈,你起来没?”
    “还没。”
    外头传来她轻快的笑声,“好,那我晚一点再过来看看你醒了没。”
    他微觉好笑,上前去开了门。
    时序入冬,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冬衣,微鬈的发散在肩上,一顶白色的绒帽将她的脸衬得益发明亮。
    一个可爱的小女生,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追着他不放的小女生。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或说,第一次听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唱歌,Tears。
    Sometimes our tears blinded the love.We lost our dream along the way———她的声音算不上好听,但十分干净。
    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循着声音走到茶水间,看到一身白色的她站在窗前,自得其乐的哼着一句又一句的Dry your tears with love,上午的阳光穿过窗户,削过她的脸,侧影像极了镶边的画。
    Tears是他大学时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时兴起,他还装流氓的吓她,原本以为她会尖叫逃掉或是打电话叫警察,没想到统统猜错。
    娃娃脸,面对事情时却很强悍,不太服输。
    钟澈不认为自己的外表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过,这个娃娃脸却从那天开始就追着他跑。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当然也不致笨到没感觉。
    “钟澈?”
    他回过神,将她疑问的眼光接个正着。
    他故意咧嘴一笑,“你没带早餐吗?”
    她拍拍肚子,“我吃过啦!”
    “我是说我的。”
    “你又没说你要。”
    “通常这种情况,应该是我打开门,然后你就说,‘看我帮你带了什么’,这样才对吧!”
    她不答,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像是在观察什么似的将他这层没有隔间的大阁楼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回头对他笑,“好乱喔!”
    屋子旧,东西也凌乱,钟澈自己不收,自然没人帮他收。
    跟阿贤住时,谁也不带女孩子回来。
    阿贤不住之后,他只与一个女孩子交往过,何纬纬。
    纬纬是电视台的记者,专跑社会新闻,敢爱敢恨,性烈如火,十分有个性,也从不愿为他牺牲什么,在旁人眼中,纬纬不够温柔婉约,但这正是他所欣赏的地方,如果同女子交往只是为了要找个小女人替自己打理家务,那他倒不如要个菲佣,至少他不用花时间陪菲佣。
    他跟纬纬在一起很愉快。
    虽然他同纬纬后来闹得很僵,但他无法否认她仍是可爱的。
    只是他们缘分浅。
    缘分?
    钟澈不禁笑了一下,以前他从不相信什么缘分,以为年轻就可以呼风唤雨,后来才知道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
    纬纬没有错,他们结束的原因出在他身上。
    但这一次呢?
    钟澈看了灿宁一眼,突然有点不想待在这个有着复杂回忆的地方。
    他拿起外套跟车钥匙,“走。”
    “去哪?”
    “街上。”
    那天的行程让钟澈感觉像是回到学生时代。
    跟灿宁在西门町钻来钻去,逛万年的个性商店,跑去书局看杂志,在学生群集的泡沫红茶店里吃午餐,看电影,跟一大堆人在骑楼走来走去,然后在玫瑰咀片行前看某个新生代女歌手的首次签唱会,他原以为自己会不耐烦的,没想到感觉居然不坏。
    有人在路边跳舞,玩Cosplay的人亦不在少数,他从来不知道西门町已经变成这样,不太像台北,反而有点像东京。
    有点颓废,却又生气勃发。
    从戏院出来,手机响起,钟澈看了一下荧幕,是他自己设定的日期及时间,事项是订蛋糕。
    “哪里有蛋糕店?”他问,好几年没来闹区,已经有很多地方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灿宁微觉奇怪,“你不是说过不喜欢甜食?”
    “干女儿明天生日。”
    “你有干女儿?”
    “不行吗?”
    她扬扬眉,面部有点扭曲的说:“当然可以。”
    “你这什么表情?”
    她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只是很难想像而已。”
    之后,他们到了一家据说颇负盛名的甜品屋。
    钟澈订了一个十寸的蛋糕,是干女儿最爱的鲜草莓口味,还要了一支彩色的六岁蜡烛。
    当柜台小姐问他蛋糕上要写什么时,他说了干女儿的名字,没想到灿宁却啊了一声。
    声音不小,引得附近的人全回头看。
    “你发羊癫?”
    “不是。”看得出来,她笑得很由衷,而且是完全无法抑制的那种笑法,“我很高兴。”
    他研究性的看着她,实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好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