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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人偶

    玻璃门后头,一袭红色的裙角被风卷起。
    “南藜。”
    梁枝庭突然喊我,我应声望向他,他侧头沉沉盯着我,言笑晏晏:“你看什么呢?”
    “没有,”我神色自若撒谎,“这里布置的很漂亮,我从没看过,多看几眼。”
    梁枝庭闻言,笑出声:“这有什么,还有更好看的呢,以后我带你去看,有的是机会。”
    又说了以后。
    我以为他邀请我来参加他的婚礼是为了断绝我的念想,原来不是吗?明明就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意,知道我对他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居然还肯这般亲切待我。
    这个‘以后’应该指的是像朋友一样相处吧,他还真是不拘小节。
    朋友,算了……做朋友也好啊。至少还能见到他。
    我点点头:“……好。”
    视线下移,落在他牵着我手腕的手上。
    那里多了一样东西。
    平日里空荡荡的无名指上,一个精致的银色戒指套在上面,熠熠生光。
    第14章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人生中参加的第一场婚礼,主角是我的心上人。
    台上,穿着洁白婚纱的付倩踩着均匀的步子,伴着优雅动听的婚礼进行曲走向她未来的丈夫,梁枝庭在众人的见证下掀开了付倩的白色头纱,二人交换对戒,低头亲吻。
    那一秒钟,厅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我在这片沸腾的汤锅里,心如刀绞,强颜欢笑。
    婚礼程序冗长,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眼睛强行从梁枝庭身上撕扯下来,多看一秒对我而言都是酷刑。
    五星酒店菜肴精致,大概以后不会再吃到了,来都来了,干脆化悲愤为食欲,礼金不能白给,自己的注意力也必须要转移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支撑到婚礼结束。
    我一个劲埋头苦吃,盘子里的装饰瓜果也全部咬碎了咽进肚子里,样子像极了八百辈子没吃过饭。我的座位旁边是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领结西装,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很显然——他是一个自小被捧在掌心里,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他毫不掩饰地看着我,笑出了声。
    来这里的宾客对饭菜没什么兴趣,他们吃惯了这些东西,浅尝几口,各个吃相都很斯文,只有我这个饿死鬼一样的外来者格格不入,异常显眼。
    小男孩儿的笑声是嘲弄讥讽还是什么我懒得去想,不去想是一回事,这又不代表我就得忍受他这种没礼貌的行为。
    我板着脸死死盯向他,叉子随手叉起一块三分熟带血的牛排咬进嘴里,软烂的红肉爆出浆水,血刺呼啦,瞬间染红了我的牙齿,我龇牙,冲着他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见状,男孩子脸色忽地骤变,嘴边笑容垮下,慌忙扭过头不敢再往我这里看了。
    我抽出纸巾拢在嘴边,呸地一口吐出嘴里嚼烂的肉渣。
    艹他妈的,真叫一个难吃。
    吃到胃袋快要炸裂时,服务员又上了一些酒水,标签一堆洋文看都看不懂,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就喝,也不在乎会不会醉,反而醉了更好,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也不会感到难受了。
    今天主打就是一个肆意放纵。
    ……不出所料,我最后确实喝多了。
    服务生叫醒我的时候,我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倒的。
    眼镜歪倒在鼻梁上,我扶正,抬头一张望,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厅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婚礼结束了。
    看来我睡得真的很沉很久。
    酒水烧得我脸颊燥热,我大力揉了两把,撑着椅子站起身,一站起来,头重脚轻,险些一头栽倒。服务员扶了我一把,我道了声谢,往外走。
    是时候该回家了。
    酒多了的滋味真不好受,眼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沿着走廊往前走。布置在过道边上的装饰花被我揪扯得七零八落,彩色的花瓣落了满地,渗出的芳香花汁濡湿了我的手指。
    当手指再揪扯不到花瓣,我终于来到了电梯门口。
    在电梯门口,我看到了换回常服的付倩,梁枝庭站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女的……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我的视线无法聚焦,面前只剩下那片红色的裙角。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叫司机送你吧。”付倩对女人说。
    女人道:“不麻烦了,我叫代驾就行。”
    “太晚了,你一个女生不安全。”梁枝庭说。
    女人低下头,撩着脸侧一缕卷发夹到耳后,小声道:“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住的宾馆也没多远。”
    付倩道:“你大老远飞过来参加我的婚礼,咱们这么多年朋友,我们当然得照顾你。”她扯了扯梁枝庭的袖子,“这样吧,你送巧巧去宾馆,再回头来接我,我在这里等你。”
    方巧巧沉默注视着梁枝庭。
    梁枝庭犹豫片刻,摸了把付倩的头发:“那行,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知道吗?”
    付倩啼笑皆非:“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开车注意安全。”
    “好。”
    梁枝庭正要和女人离开,突然看到了傻站在不远处的我。
    “南藜?”
    三个人都冲我看过来。我想站直身子,手脚软着没力气,只能维持着一个蜷缩虾米的模样。
    梁枝庭问我:“你也喝多了吗?你怎么回去?”
    “我……”声音沙哑,我清了清嗓子,道,“打车。”
    梁枝庭冲我晃了晃车钥匙:“正好顺路,一起走吧,我送你。”
    我迟钝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想说话,舌头堵住了喉咙,发不出声。
    付倩就在此时开口:“也好,你跟着枝庭一起走吧,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于是我就迷迷糊糊坐上了梁枝庭的车。
    我听到梁枝庭在小声和副驾驶座上的方巧巧说话,半梦半醒时,车子停了,梁枝庭把我从后座上拉起来,我脚刚碰到地面,瞬间软倒在他身上。
    他搂着我的腰搀扶住我,我撑着路边的电线桩子勉强站稳了。
    “你家在哪栋楼?我送你进去。”
    我是醉得不轻,但我潜意识里知道绝对不能让他踏进我的家门,摇摇头:“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也没有勉强,道:“那行,你到家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我垂着脑袋,点点头。
    梁枝庭的车子离开之后,我在原地又靠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往回走。
    踉跄着走了几步,我想起了什么,抬头往一个方向望去。
    望向我住的那栋楼。
    从我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只能隐隐看到我的阳台一角,房间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个什么东西。
    ……
    它会不会站在那里看?
    软着脚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回到了我的家门口,钥匙晃了几次才对上了锁眼,咔哒,门开了。
    我失了力气往前倒下,倒在一个有点硬的胸膛里。
    它的臂膀环在我腰肢,往上提了提,像提了个小鸡崽,不费吹灰之力把我拉站直了。我迷茫地想,这东西……力气还真是变大了不少啊。
    它扶着我带到了卧室,我一下摔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近乎晕倒过去。晕了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关门的动静,脑子略微清明了一秒,我愕然想起刚才进门时我好像没有关门!
    是它出去了吗!?
    我吓回了点力气,连滚带爬地往卧室外头冲,玄关处,人偶站在门后面,两根手指放在门把手上。
    “等……”
    我的呵斥还没出口,它的手指就从门把手上垂下,转身,往我这里走来。
    ……什么,什么情况?关门,是它关的门吗?它会关门了?
    会关门,那会开门吗?
    还是,还是说,是风吹上的?
    我头痛欲裂,动不了一点脑子。
    它已经走到我面前,把我往床上推,我顺着它,又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