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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人偶

    “生气。”
    “那让我好好哄哄你?”
    “……嗯。”
    他回来之后作息都跟着我转,生活用品也基本上都是用我的,我最常用的那款沐浴露是淡淡的茉莉香,我很喜欢这个味道,他也一样。
    今天用的量比以往要多一点,清淡甘甜的幽香在浴室里蔓延开来,人都快腌入味了。
    有点香过头了。
    “已经洗干净了,可以了吗?”我坐在洗手台上,疲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依旧精神奕奕,说:“不够。”
    我无奈地长舒一口气,道:“那出去吧,别在这里了,好闷。”浴室紧闭,空气稀薄,头都晕了。
    他默默将我抱起来回到卧室,我脑袋一挨到枕头就想睡,他自然不会甘心就这么轻易让我睡着。
    一遍又一遍地折腾,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
    意识半模糊时,听见他说:“我也要香水。”
    我勉强睁开眼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又重复一遍:“我也要香水,你送给我。”
    “……”我哑然失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爽快地答应了,“好。”
    他补充:“要不一样的,要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
    “好,好。”
    他的心思还真是好懂,我捧着他的脸亲上去,轻轻道:“不用担心,我会乖乖染上只属于你的味道。”
    折腾一天,翌日醒来浑身酸痛,他躺在我身边,睁着眼睛,握着我的一只手掌,鼻尖埋在我的掌心里嗅闻。
    “干嘛呢?”我的声音沙哑,明显是昨晚上嗓子使用过度。
    他不说话,鼻子贴得更紧。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看他,没有把手抽回来。半晌,我说:“没有别人味道了吧。”
    他掀起嘴角笑起来,将我抱紧,埋在我颈窝里一个劲地点头。
    蹭得我好痒。我也跟着笑:“高兴了?”
    回应我的是下巴上那点动得更加快速的脑袋。
    .
    付倩的好消息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和她见完面的两天后,她给我发了微信,说她已经帮我找到了那位有名的大律师。对方正好来这里和家人一同旅游,没几天就要走了,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和她见一面。
    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今晚有空吗?」
    我说有。
    于是付倩给了我一个地址,和我约好晚上见面。
    我躲在阳台发消息,沟通完之后一转身,发现他倚在卧室门口,将我鬼鬼祟祟的动作尽收眼底。
    我心头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已经想好了如果他要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提心吊胆一下午,他还是什么都没问,我本来是该庆幸的,可是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是不安。
    入夜,天黑了下来,临近我和付倩约定的时间,他在厨房里忙活,我壮着胆子冲他的背影说道:“那什么,我出去一下。”
    心里紧张嘀咕:千万别问我出去干什么,千万别问我出去干什么……
    “好。”他头也没回,丢给我一个字。
    我茫然地眨巴眨巴眼,这么干脆的吗?算了,干脆点是好事。时间紧急,也就没有再细想。
    打车快速来到约定好的商场大楼,我急匆匆跑进二楼一家茶馆,付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正和她旁边坐着的女人说说笑笑。
    女人四十多岁,一头干练利落的短发,不苟言笑,看来就是付倩说的那位大律师了。
    “南藜!”见到我,付倩连忙招手。
    我走过去,在她们对面坐下。
    不知是不是我多想,女人在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瞬极为明显的错愕。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周羽,周律师。”付倩向我介绍着她身边的女人,我对着周羽点点头,“你好。”
    付倩指着我对周羽说:“周律,这是南藜。”
    周羽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僵硬很快就消失了,她应该不太喜欢笑,冷冰冰地和我打招呼:“你好。”
    “人我给你带到啦,你们聊,我去点菜。”
    付倩善解人意离场,她走后,只剩下我和周羽,我赶时间,也顾不上无意义的寒暄,立即咨询起我想要知道的问题,将我过去和前段时间和大蜈蚣所发生的事情都和她讲了一遍。
    我滔滔不绝地说,她就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我一点。
    说完了我问她:“这样的情况有办法能让他判刑吗?”
    “很难。”她终于舍得施舍我两个字,却是我不爱听的两个字。
    她双手交握自然地搁在桌面,直视着我的眼睛,回答:“你说你父亲自小家暴你,先不说年代久远很难拿到证据,以你们现在的情况来说,他的行为也很难构成故意伤害罪,你想要他进牢狱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顶多处数日拘留或警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你咬去了他半根指头,如果他鉴定伤害等级达到轻伤或以上,他可以反过来控告你故意伤害。”
    我拧起眉头:“是他先偷袭我,我是正当防卫。”
    “很难界定,事发地没有监控,你们双方都动了手,谁都有可能会撒谎,你要怎么证明你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他的不法侵害而采取自卫行为?我想他……你的父亲应该也不会想要和你调解。很大可能最后被判定为互殴,双方都有责任。”
    “……”
    “还有你说的赌债问题,这倒是可以解决,你的父亲还在世,所以你没有义务偿还他欠下的债务,他欠再多钱,也轮不到你帮他还。”她抿了一口茶水,淡声道,“至于这一点,当然也不能达到你真正想要的目的。”
    周羽和我之前咨询过的那些律师说的话没什么不同。
    我很难把那个老不死的送进大牢。
    除非他犯下了一桩不可饶恕的罪,且留下了证据,比如说被监控拍到行凶现场……
    我捧着面前的茶碗,出神地望着里头漂浮的茶梗。
    周羽没有再说话。
    付倩很快回来,见我们安安静静的,问:“谈好啦?”
    我没有回答。
    她就和周羽聊起了天:“哎,怎么就你一个,不是说你女儿也来了吗?带来我看看,我还没看过真人呢。”
    周羽提到女儿,冰冷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她呀,吵着嚷着要喝奶茶,她爸爸带她去买了,马上就来。”
    “女儿今年几岁了?六岁了?”
    “七岁。”
    付倩牙根一酸:“嚯,那在换牙吧,换牙还喝甜的,小丫头片子真不怕疼。”
    周羽宠溺地笑:“偶尔喝喝,没关系。她喜欢就随她去吧。”
    “你还真宠她,”付倩像是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对了,你女儿叫什么来着?梨梨,梨子还是板栗?待会儿见了她万一连名字都叫错了多尴尬。”
    “藜,藜光的藜。”
    “噢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藜麦的藜!”
    周羽啼笑皆非:“算了,你想怎么记就怎么记吧。”
    我猛地睁大眼睛。
    付倩看到我突如其来的动静,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哦,南藜,你的名字和周律女儿的藜一样呢。”
    “……”周羽面上又出现那抹我看过的微妙的僵硬。
    隔着茶碗,我的手指好像被温热的茶水给烫伤,隐隐刺痛。
    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我盯着周羽,说道:“真巧。”
    周羽:“……是啊,真巧。”
    我轻喃着问她:“为什么给你孩子取这个名字?藜,不是野草吗?”
    付倩在一旁插嘴:“是呢,我也好奇。”
    周羽没有看我,指尖摩挲着茶碗杯沿,良久,她说:“希望,和生机。”顿了顿,又道,“望你,不屈向上,苦尽甘来。”
    付倩被她后面这句乐得不行,搭住她的肩膀打趣她:“你崽子又不在这儿,望什么望呢?望给谁听?怀孕傻三年你这是傻了双倍时间还不止啊,待会儿等藜藜来我要好好当着她面笑话笑话你。”